他们不希望自己被升官,只希望皇帝陛下赏赐些田地宅院金银给自己。
张二工觉得自己理解的是对的,是正确无误的。
魏樊等人就是在阻止老爷子给张二工他们升官。
朱允熥不用思考,便了然了这些人的诉求,目光澹澹的从这些人的身上扫过。
随后,他看向了詹徽这些红袍大员们。
在詹徽这位吏部尚书的嘴唇微微一抖,将要张开的时候。
朱允熥踏出一步:“孤无功,唯识人善用,或可自居。然蒸汽机制成之功……”
他停顿了一下,转身拱手面朝老爷子。
“臣以为,陛下当为张二工等人封升官职,以兹鼓励,以示公正,彰显我皇陛下治国圣明。”
说完之后,朱允熥目光斜觎魏樊等人,最后目光定在了詹徽这几名朝廷部堂大员脸上。
他已经摆明了立场,就是要为张二工等人求得升官封官。
詹徽的嘴唇微微的抖动着,最后微微张开,好似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随后,他便与任亨泰、郁新、茹瑺、王儁等人,不约而同的拱手作揖:“臣等附议。”
这句话,便是他刚刚想要说的话。
只是说的时机不一样,所代表的意义也就不一样了。
在太孙说话前后说出这句话,便是两种意思。
詹徽在心中微微一叹。
大明朝的官是越来越难当了。
不管詹徽等朝堂文官们在心中如何感叹。
朱元章在太孙和朝廷部堂大员们都明确表示赞同的情况下,自然是表现出了皇帝应该有的从善如流的样子。
只见他大手一挥,目光一沉,看向张二工等人。
“兹有大明匠官张二工,携匠人数众,制蒸汽机,与国有大功。授承事郎,领正七品大匠师职,凡一应匠人,授将仕左郎,从九品匠官职。朝廷另有田地宅院赏赐,并金银发放。”
朱元章的赏赐说完之后。
张二工已经激动的两腿打颤,在他身后的匠人们更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而激动的无以复加,全然忘了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的张二工,更是在身后的匠人同伴拉扯下,才反应过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臣等领旨谢恩,吾皇圣明万岁。”
张二工他们几人的声音已经被喊得破了音,却无法道清他们心中的激动和震惊。
自己终于向着仙鹤大红袍又靠近了一步。
自己现在不是绿头苍蝇的八品小官了。
俺张二工现在是能穿青衣(非戏子绣鸂鶒的七品官了!
鸂鶒是什么?
张二工忽的脑袋发懵,七品官的补子他听说书先生讲过,只知道读音却不知道究竟为何物。
然而激动的也只有张二工他们这些人。
当这个出身匠籍的人逐渐冷静下来之后,便察觉出了身后的‘同僚’们的沉默。
张二工终于是的胆子大了一些,悄悄的探头看向后面。
原本那些还在为自己道喜的大红袍老大人们,这个时候尽数沉默不语,脸色平静,不发一言。
似乎。
朝堂并不如自己幻想过无数遍的场面一样。
“都起来吧,再跪着,陛下都要回宫了。”
朱允熥看着这些大概在詹徽这些正经科举出身的文官心中,只能算作是幸臣的匠官们,面带微笑的轻声开口。
张二工在发现身后‘同僚’们的反应之后,心中也少了些原本有的激动,带着同僚匠官们起了身。
朱元章这时候虽然有了回宫的心思,但还是留下脚步,与张二工等人又细聊了片刻。
而后才坐上了内宫总管孙狗儿带来的銮驾上,起驾回宫。
一众官员们,则是越过张二工等人,拱手与皇太孙告辞之后,亦是跟随着皇帝回城。
转眼间,官道上只留下只是在烧着开水的蒸汽机车。
还有朱允熥和被留下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的张二工等人,以及周围负责护卫太孙安慰的禁军官兵。
张二工这时候几度抬头,又将脑袋低下。
没人是傻子。
哪怕是没有读过书的张二工。
朝廷部堂大员和那些‘同僚’们对自己等人的态度和反应,似乎就如同村子里那些相互之间有矛盾和积怨的邻居一样。
张二工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想不清楚这些事情,张开口:“殿下……”
“张二工。”朱允熥轻声点名,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张二工:“怎么做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释和看法。古人之言不足论,今日之事,来日亦作古。怎么做官,孤教不了你,怎么做事,想来你是清楚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去想除了这些事情之外的事情。”
张二工茫然的抬起头。
朱允熥轻叹一声,补充道:“记住,孤之前说过,万事都有孤替你们撑腰。”
张二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双眼忽然变得模湖了起来。
噗通一声。
没有任何的缓冲,双膝就重重的砸在了坚硬的官道上。
“殿下所言,臣牢记在心,万死莫辞。”
朱允熥点点头,看向张二工身后那些因为这番变故,而更加不知所措的新晋匠官们,面容和煦:“对你们,孤亦是如此。”
说完之后,朱允熥便向着不远处的禁军们招招手。
等他翻身上马之后,勒住缰绳,低头看向张二工:“带着蒸汽机车回将作监。蒸汽机往后如何改进,孤已与你们说过,好生做事,大明自当公正无比。”
张二工已经彻底的看不清了。
他不知道为何心中会觉得有着一份苦楚,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的感动。
拉着同僚们,挥手冲着脸上一抹,然后便跪在地上转过身子,面朝着和太孙离去的背影,长长的一拜。
“臣等拜谢殿下。”
……
“讲武堂的十五场蹴鞠赛已经结束。”
“盘口那边,合共赚了四十二万两。”
“对了,这个数目是剔除掉了解押去户部的税银,算是纯利。”
“如今都放在你那座已经建好的太孙府里,作何打算,你一句话的事情。”
东宫小书房。
朱高炽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对正捧着一本大红册页写写画画的朱允熥汇总着讲武堂蹴鞠赛的结果。
将八月十五日自己成婚大礼详细流程放下,朱允熥看向小胖:“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在应天府一地,十五场蹴鞠赛就能有四十二万两的收益,不要不满足。”
朱高炽撇撇嘴,拖着椅子放在身后,便一屁股坐下。
“应天府最近一直在抓私盘,对这个盘口很是不满,只是田麦他们手脚做的好,应天府现在还猜不出来到底是哪位宗室置办的。”
一想到自己被瞒了好几场蹴鞠赛之后,才知道这个盘口背后的庄家竟然是朱允熥,朱高炽就心中愤愤不平。
朱允熥微微一笑:“回头将盘口送给内府库吧,还是由户部盯着,缴税不能因为成了内府库的产业就不上缴了。”
朱高炽点点头,在内府库手上,这件事就算是和朱允熥这位皇太孙没关系了,钱进了内帑,那些个输的倾家荡产的人也说不得什么,户部拿了税银,朝廷六部大抵也不会反对这件事情。
他便转口道:“那如今这笔银子,也送进内帑?”
朱允熥点点头:“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趁着打磨讲武堂武生的机会,添补我大婚的内帑耗费。”
朱高炽点点头,然后嘿嘿一笑:“其实,在第五场比赛的时候,孙总管就派了人去盘口。”
朱允熥看了小胖一眼,避过这个话题:“红薯要熟了,今年除了大婚这件事情,便是这桩事是最要紧的了。”
“听说长势很不错,想来是会有一个好收成的。”
朱高炽随口应了一句。
上林苑监的事情现在没人能插手,自己不过是宗室亲王世子,没必要去理会这些没让自己打理的事情。
而是转口道:“往后的蹴鞠赛要怎么准备?还是依着你之前做出的计划进行?”
朱允熥点点头,正要说话。
自己的贴身小太监雨田,便已经是带着一阵大呼小叫的到了小书房里。
小太监雨田却是不知道燕世子也在小书房。
立马低下头:“奴婢参见殿下,参见燕世子。”
朱允熥笑笑:“出了什么事,这么急急燥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