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
朱允熥干笑着推脱了两声。
朱权哼哼着挥手拍在城墙跺上。
“凡京师数十家功勋武将,皆换田产于交趾道。如今大将军已然统兵继续南征西进,你要我都督交趾,是要我替你看住这些功勋武将吧。”
朱允熥默默的笑着。
自去岁大破大罗城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大半年,如今也到了洪武二十七年。
大半年的时间,交趾道几乎全境占领。
交趾道平镇招抚使陈琼,也忙碌了大半年,将大明所占领的土地上的残留权贵士绅尽数抄没清缴。
清化府知府,兼领交趾道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的高仰止,也迅速推进分配田亩,安置百姓,兴盛商贾货运。
大罗城后,朝廷对南征大军的安排很出乎意料。
交趾道的设立是应有之意,但洪武二十五年的恩科三鼎甲状元郎高仰止兼任交趾道布政使,却是出乎意料的。
年轻的状元郎初授翰林学士,封清化府知府,不过一年的时间就兼任布政使,可以预期的是,要不了多久这个兼任二字就会被拿去。
国朝最年轻的布政使,在朝堂上引起了一阵默契的风向。
而清化大都督的设立,也同样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虽然宁王朱权的亲王爵还没有改封,但如今已经正式担任清化大都督的朱权,想来亲王爵的封号也要不了多久就要改封了。
至于当初私分战利品,并且在大罗城王宫里睡了一晚的开国公、征南大将军常升。
则是被朝廷不轻不重的警告了一番。
常升被夺去了在交趾道的行政权力,只拥有军事指挥权。
征讨交趾道的战功,也功过相抵,留任征南大将军,继续为国征讨南方。
文以布政使高仰止为首,武以开国公常升为首。
清化大都督朱权统御平衡交趾道文武。
这就是朱允熥在即将回京之前,对南方这片新征之地的所有顶层安排。
而用朱权来制衡已经置换土地前来交趾道的大明勋贵,也是题中之意。
见朱权道出这一层含义。
朱允熥笑了笑:“十七叔去岁为前锋营大将,每战必先,这是军中勋贵将领们有目共睹的,有十七叔在,我想交趾道的百姓自会过的更好一些。”
朱权哼哼两声,正欲开口。
却见城墙下已经上来了一群人。
是清化府知府,交趾布政使司兼任布政使高仰止,带着交趾道三司官员到来。
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交趾道提学官等等,一个个年轻的面孔,即便在这清化城中每日都能见到,但每一次再见的时候,朱权都心中感叹不已。
当真是年轻啊!
这群人里面,最年长的还数昨日刚刚从升龙府赶回来的陈琼。
升龙府刚刚被常升收复不久,黎季犛于阵前被杀,陈暊及一众原安南陈朝王族宗室,尽数‘下落不明’。
陈琼是去平定升龙府的。
也就是去杀人的。
一早听说太孙今日就要回京,便一路紧赶慢赶的赶了过来。
众人在高仰止的带领下走上城墙。
“臣等参见太孙,见过大都督。”
朱允熥回头看了眼朱权,而后面朝众人招招手:“都起来吧。”
一年的时间,让高仰止这位状元郎黑了不少,脸上多了些沧桑,双手指缝里还带着一些泥垢。
作为交趾道的最高文官。
在太孙即将回京之前。
高仰止开口道:“臣等闻殿下今日回京,特来相送。殿下平定交趾,临行之前,臣等请殿下拨冗,晓谕臣等交趾道今后之路。”
朱允熥在交趾道,只是以监军的身份参与。
但谁又不知道,大明如今终于多了一个交趾道,是因为这位皇太孙。
交趾道往后的政治走向如何,大抵左右不过还是要太孙来确定的。
送行是其一,躬问是其二。
朱允熥回首看向城外码头。
一年的时间,清化城码头还在不断的扩建之中。
每一日,清化城码头都在吞吐着海量的交趾道物资。
朝中勋贵们将土地置换到了交趾道,同样也带来了无数的商贾,粮食、木材、香料、宝石、矿藏,每一日都要通过清化城码头运回中原。
同样,中原每一日都有无数的货物被送到清化城。
码头后面,就是一片连绵的库房。
“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朱允熥看着愈发稳重的高仰止,平声静气的说出了这句尚书之中的警世名言。
随后,目光从眼前这些年轻人的交趾道官员们脸上一一看过去。
高仰止脸色微动。
这句话是有文字记载的,第一次提及治国之道,要以百姓为重。
其后不论是民为贵、社稷次之。
还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皆是承之此句。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殿下训戒,臣等铭记于心,教化治理交趾,莫敢忘却。”
高仰止继续代表着交趾道的官员们,许下承诺。
朱允熥满意点头,挥挥手。
此时,清化城码头已经传来了一阵悠长悠长的号角声。
那是皇太孙回京船队已经准备就绪的讯号。
朱允熥昂首挺胸,从众人面前走过。
“别离多伤,诸君留步,他日再会应天,孤设席扫榻,满杯酬功。”
“臣等恭送皇太孙殿下。”
……
月余后,应天城西外金川门外龙湾码头。
九帆宝船缓缓的停靠在了码头上,栈板跨上码头,百姓驱离,禁军游走。
双手揣在袖中,衣服明显大了一圈的朱高炽,望了一眼早已被禁军清场的龙湾码头,低声对着走在眼前的朱允熥说道:“咱们回京的消息,早在松江府就递回来了,你说今天会有哪些人来接咱们?”
还不等朱允熥开口,朱尚炳已经滴咕道:“大将军还在南边,所以皇爷爷和大伯肯定不会来。咱们几个人,最多不过是宗人府和礼部来人。”
顿了顿,朱尚炳又道:“这个时候,大本堂正在上课,先生们定然不会放人出来,那帮混蛋也肯定过不来。”
“朱尚炳,你小子是不是又在说我们坏话了!”
三人刚刚从宝船上走到码头,就听到码头上,传来一阵叫骂声。
朱允熥抬头,便见是当初那些被留在应天,在大本堂入学的老朱家堂兄弟们。
且果然如朱尚炳所言,码头上除了这些意料之外的堂兄弟们,便只有宗人府和礼部的官员等候着。
一番礼仪之后。
朱允熥便打马当前,准备由外金川门入城,一路赶回皇城面见朱元章。
外金川门这边因为今天皇太孙南征回京,所以一早就由禁军清场,显得安静的很。
然而,当朱允熥驾马从外金川门穿过,前面外金川门大街已经暴露在眼前的时候。
忽的只听耳边传来一声怒吼。
“兀那小子!”
“受死!”
旋即,朱允熥眼前视线给尽数遮挡。
只见一只硕大的鞋底,直冲冲的奔着自己的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