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军火炮不断的轰击下。
大罗城的城墙即便有着两丈半的高度,被轰塌了城门楼,轰垮了城门洞之后的城门那段城墙,终于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整段南城墙便就此被截为两段。
原本的城门口,已经变成了有着一个坡度的砖石构造的地段。
早就汇聚在城外的明军骑兵。
在一名面甲玄黑的将军统领下,战马踏地,雷声滚滚,如百丈巨浪砸向倒塌的城墙。
大罗城已经破了。
没有丝毫拯救的可能,随着城门倒塌,而就此奠定了大罗城守军的失败,明军的万胜。
数千骑兵如离弦之箭,在黑甲将军的率领下冲向城墙,冲上废墟。
“大军入城之后,搜捕陈元旦,凡遇阻拦格杀勿论。”
冲上城墙废墟的骑兵将军,这时候终于是掀开脸上的面甲,露出了大明秦王世子朱尚炳的面容。
朱尚炳脸上站满血水,望向同样火光冲天的大罗城北面城墙。
那边的战况更加激烈。
在夜色之中,城墙内外不断的有一个个黑点从城墙上砸落下去。
城墙厚无数的建筑,都给浸泡在火海之中。
火星如星辰萤火,在夜空中不断的爬升盘旋飞舞。
御马让到一旁的朱尚炳,看着身后的骑兵不断的从废物上冲下城内,再一次高声道:“大军不得袭扰大罗城百姓,不得擅闯民居。直击大罗城内各处官府衙门,王宫、仓库。”
将最后一道命令下达之后。
朱尚炳咬着牙看向一侧的城墙。
“让开!”
一声怒吼。
将面前的骑兵分开一道口子。
朱尚炳驾驭身下的战马便向着有一段高低差距的城墙冲了上去。
战马奔驰。
嘶鸣不断。
朱尚炳紧握缰绳,重重提起马头。
战马前蹄凌空,后蹄重踩。
月华之下。
战马悬空飞度,马背上将军如山。
顷刻呼吸之间,战马已经踏上城墙。
马背之上,朱尚炳也已经战马的颠簸,从马背上俯冲到了城墙上。
身后的战马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朱尚炳则是手持长刀,在地上连滚数下,才终于是止住了身形。
不等他喘息的功夫,周围已经是一阵守军的嘶吼声。
朱尚炳蹲着身子,手中长刀不断向着身前挥舞。
一具具断腿的守军官兵便应声倒地。
“是世子!”
“快过去!”
城墙上,占据了一段城墙的明军官兵发现了冲上城墙的朱尚炳,立马高声呼喊了起来。
朱尚炳则是将面前的敌军杀光,而后又调转回头,对着那些断腿倒地还存活着的守军官兵补刀。
每一刀都对准了脖子抹过去。
做完这些,离着朱尚炳最近的登上城墙的明军官兵们,也已经是杀了过来。
“世子,竟然是您!”
谁能想到,秦世子竟然能御马从倒塌的城墙废墟上冲到城墙上来。
朱尚炳没空闲扯,拍着面前官兵的肩膀:“太孙呢?”
官兵们左右看了看,然后指向前方。
“应该是在前面。”
“方才那边传来了太孙夺城斩将的声音。”
朱尚炳点点头,目光狠戾,一咬牙:“随本将杀过去!”
…………
“司徒!我们杀出去吧!”
“对啊司徒,如今大罗城已经守不住了,我们杀出去吧。”
“只要杀出去,我们就还有用。”
“杀出去,前方南边回到国主的身边,驱逐奸佞黎季犛,我们安南就还有救,还有前路。”
“司徒,现在我们再不走,就再也没有机会光复安南了!”
大罗城内,昔日属于安南荣光的王宫里,原本该有国主陈暊坐镇的宫殿,此刻聚集着一帮当初遗留在大罗城的文武大臣们。
宫殿之中不见有昔日王宫里的太监和宫女。
这些人早就被黎季犛给裹挟着带去了南边。
当初涂抹包裹了金粉金皮的支撑柱,如今也布满了刀痕。就连宫殿上方,昔日那座完全由黄金铸成的王座,也早就被黎季犛熔炼带走。
而此刻,宫殿之内,遗留在大罗城的安南文武官员们,则是齐齐的围着当中的一名满头白发,胡须雪白的老人。
这老人就是在黎季犛裹挟着安南国主陈暊南逃之后,留存在大罗城内,纠结遗留百官军民的陈朝宗室、当朝司徒陈元旦。
陈元旦一生,皆以陈朝王族宗室身而居。
他乃是陈朝昭明王陈光启的后代,开始被册封为章肃国上侯。
当初陈裕宗驾崩,杨日礼继位。因为其没有陈朝宗室血统而不被宗室和朝堂接纳。
太宰恭靖往反抗,兵败被杀。
当时还是恭定王的陈暊外逃,和恭宣王,以及陈元旦汇合。
当时的陈元旦,是众多支持陈暊起兵反抗,夺回陈朝王族地位的人质疑。
随后,陈暊推翻了杨日礼,成为了安南陈朝的国主,陈元旦因功被封为司徒。
人生数十年,陈元旦可谓是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安南陈朝,奉献给了宗室。
此刻,已经满头白发,因为明军兵临城下而好几日不曾合眼入眠的陈元旦,满脸憔憷,浑身疲倦。但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却是斗光精神,泛着一道道不明的精光。
“你们都认为应当杀过出吗?”
陈元旦轻叹一声,语气平缓的对着周围的官员们询问着。
而他的目光却是已经看向了宫殿外面,看向了外头整座大罗城都在火海之中。
“此时不走,等到明军都杀进城里,司徒您就走不了了!”
“东城!明军如今围西城,攻南北城,只有东城不见有明军动静。”
“司徒若是决意要走,我们可以调集军队,从东城杀出去。”
“只要出了城,天地辽阔,明军不可能追上我们所有人。”
“只要绕过清化城去了南边,杀掉黎季犛,我等便可继续拥护国主,夺回大罗城!”
围在陈元旦身边的官员们,已经将所有的逃跑计划都说了出来。
陈元旦冷笑了一声,回首看向宫殿里那高台上,已经空无一物的原本属于国主之位的地方。
而后,在众人焦急的目光注视下,陈元旦一步步的走向高台。
兵符都在司徒的手上,东城的守军也尽数都是司徒的心腹。
众人见陈元旦不做声,只是想着高台走去,即便心中已经是焦急如焚,却也只好陪着他,跟在他的身后,走向高台。
从王宫外走进王宫,再从宫殿外走进宫殿,走到国主的近前,这一条路,陈元旦走了走一辈子。
他从自己司徒的位子上走过,继续向着高台走去。
第一个台阶。
第二个……
第三个……
直到,陈元旦站在了已经空无一物的高台最上方。
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元旦面朝殿门,缓缓的张开双臂。
他在做什么!
司徒是要自己做国主吗?
如今的大罗城局面,哪里能容他做国主。
众人看着陈元旦的举动,心中泛起了无数的猜想。
“你们都想逃出去是吧。”
陈元旦放下了张开的双臂,目光平静的俯瞰着高台下的官员们。
百官们脸上露出了一抹尴尬。
他们一直在用杀出大罗城来掩饰他们仅仅只是想要逃出大罗城、逃离明军屠杀的真正目的。
然而现在却被陈元旦揭开了最后的遮掩。
众人一阵尴尬脸红。
但也没有办法为他们的想法和目的解释。
“现在不走真就没有机会走了。”
“大明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我们在,只要司徒在,只要城中的精锐在,安南就还有希望!”
陈元旦挥挥手,止住了这些人下面的话。
他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些官员们。
他们的官阶并不高。
当初黎季犛裹挟陈暊逃离大罗城的时候,大罗城里的高官,从者都依附黎季犛南下,不从者也尽数被他杀了。
现在陈元旦眼前这些官员,都是可有可无之人。
尽管他们隶属于安南的权贵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