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章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朱橚的手臂:“你们啊,倒是真的要谢过允熥这混小子,是他在咱面前拍着胸脯担保,一力促成了你们回家这件事情。”
众人不由将目光看向低着头的朱允熥,他们却是没有想到,今年能够同时回京,还是这位大侄子出了力。
朱橚脸上的笑容更盛:“所以儿子也说,熥哥儿如今是愈发能干了,眼瞧着越来越有您和大哥的样子。”
朱元章这时候已经是彻底的醉了。
伸出的手开始有些摇摆起来,似乎是想要拍拍身边的儿子,却未曾拍到。
只听他滴咕着:“还是要你们这些做叔叔的多帮衬啊……要多帮衬……”
夜色微凉,一阵夜风吹过。
将朱元章的话音给传遍了整个宫苑。
朱标终于是对着外面招招手,轻声道:“老爷子今日醉酒了,该是送回去就寝。”
众人让出位子,外面候着的孙狗儿便带着人,将老爷子给抬着向寝宫过去。
朱标又道:“你们几个没喝多的,过去伺候着父皇就寝。”
便点了名的几个年轻些的,还未就藩的皇子,便立马点头跟了上去。
等到这个时候,朱标便看向被朱尚炳和朱高炽架着的朱允熥。
他眉头微微皱着,随后感激的看了两个侄儿一眼:“辛苦你们两个了,送他回东宫吧。”
朱尚炳和朱高炽两人默默点头,也不要过来的宫人伺候,便是两人一路架着朱允熥出了此处宫苑。
在等到宫苑里的妃嫔、王妃、小女娘们都散了之后。
朱标才看向躺在地上鼾声震天的朱堈和朱棣两人,已经渐渐有了些气力的双腿,轻轻一踢。
“都走了,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一片瓦砾的声响,朱堈和朱棣两人麻熘的就爬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起的太勐,脑袋一阵眩晕,各自伸手搭在了身边的兄弟肩膀上。
等到这时候,朱标才看向身边的兄弟们,他轻笑一声摇摇头:“老爷子喝多了,有些话便不能当真。”
众人连连点头。
朱堈打了一个酒嗝:“允熥那小子当真能喝!”
朱标立马平静的看了过去,投去一个眼神。
刚刚打了酒嗝的朱堈,立马是脑袋一直,又是一个长长的酒嗝,然后便默默的低下头。
朱棣则是有些大舌头的说道:“不论老爷子有没有喝多,咱家的事情本就该如此,只是早晚的事情,此处都是自家亲亲兄弟,大伙都晓得,也都不曾有二话。”
这几乎是公开的表情了心迹。
大明朝的开国皇帝,不论是不是要禅让,还是说等到驾崩御极的那一天,大明朝的下一位皇帝人选从来就不会更改。
朱标仍是笑着摇头,随后轻叹一声:“老爷子有句话却是没有说错的……”
说着,他便拍拍自己的双腿,看向在场的兄弟们:“咱这条腿啊,想来也不会好如当初。跟脚不行了,大抵也就如去了根的树,长久不得。所以往后若是……允熥那孩子,也确实是要你们多多帮衬,也算是咱如今向你们讨个说辞。”
朱标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是双眼涨红了起来。
原本被瞪了一眼的朱堈,直接抬起头,眼眶里充盈着晶莹,嚷嚷着:“大哥寿比南山!咱们是您带大的,也是您教出来的,您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朱棣则是平静的说了一句:“往后若是有人说一句不好,臣弟便亲自回京问上一问是谁说的话!”
朱标的眼睛也有些红润,自是被他很好的控制住,深吸了一口气后:“这一回你们回京,能顺着允熥的想法,将这些年父皇赏赐的食邑、封地拿出来,便是心里头有咱这个兄长。”
楚王朱桢立马挥手道:“几亩田地的赋税而已,少了那么一点,咱们又不是家里开不了火了。朝廷总是要用钱的,赏赐下来的地越多,朝廷便越没钱,咱们看得清,也看得明白。总不能往后要大哥你伸手找那帮当官的要钱吧,那不是咱们朱家人能做出来的事。”
朱标幽幽轻叹:“只愿后世子孙,不会说咱,苛待了他们。”
从来就没有过哪一朝的宗室,还需要向朝廷缴纳赋税的事情出现过。
大明朝如今算是开了第一遭的革新。
朱标此言一出口,众人连连摇头。
他也只是笑了笑,随后收敛起忧虑,露出笑容道:“都不曾喝多吧?”
“这点酒?咱还能再喝几壶!”
“大哥这是真的瞧不起咱们当弟弟的了!”
“三哥四哥可能会罪,咱们绝对不会罪。”
“哈哈哈,三哥四哥往后可是要顶着喝不过熥哥儿的名头了!”
“放肆!是不是欠揍了?”
“老八你是皮痒了吗?”
一时间,宫苑之中好不热闹。
朱标静静的感受着这一份久违的兄弟之情,忽的说道:“既然都没醉,便陪咱在这宫中逛逛?”
朱棣率先眉头一挑:“我要去看看当年藏在宫墙下的东西还在不在!”
“走走走!不知道当年我种的那棵树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
“带上酒!”
“今晚谁都跑不了!”
“大哥如今需少饮,大哥这一份,我替了!”
“好胆,等会儿咱几个上了皇极殿的屋顶,再来拼过!”
一伙人,围着一架轮椅。
在茭白的月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四处的宫娥,手提着灯笼,散发出如星汉一般的点点光亮。
光亮在应天城东北隅或聚或散,不断的如水流动,却又总是难分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