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章一挑眉:“你小子想说什么?”
朱允熥抬头望向老爷子:“孙儿是想说,朝廷该更重视些地方商贾士绅……”
大概是因为朱元章的出身原因,自洪武初年开始,朝廷大多的精力都被北征和农户耕种所牵扯。
朱元章对商贾之事,向来都是不怎重视的。而为了促进地方上的稳定和发展,对于商贾税赋也是定的极低,在监管不利的情况下,商贾士绅们更是有着重重手段躲避朝廷收取赋税。
和只占据了半壁江山的前宋相比,统治整座中原的大明,在商税上竟然不到前宋的十之一二。
要知道,前宋的商税基本是占据了国朝岁入半数更多。
“商贾士绅……商贾……士绅……”朱元章皱紧眉头低声的念道着,语气渐渐阴沉下来:“他们当咱不知晓,他们在外便是商贾,回乡就是士绅。地方上的所有便宜好处,都被他们给占去了!”
朱允熥适时进言道:“所以孙儿以为,这一次浙江道雪灾民变,加之假倭作乱。或许对朝廷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朱标轻咳一声:“有话就说,藏着掖着卖甚关子。”
朱允熥当即开口:“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严查商税收取!孙儿近来时常思索,稍有些不成熟的想法,目下观浙江道情形,倒是最为合适不过……”
他一言而出,虽然都是不曾有过的名词,但仅凭着字面意思,朱元章和朱标也都有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朱元章眉头几度舒展皱紧,方才缓声道:“你且细说,不急,好好与爷爷说说,这些事你打算如何操办。”
朱允熥点点头,舔舔嘴唇,为自己倒了杯茶润嗓之后,才继续说道:“浙江道本就山多地少,百姓本就大多做活生存。朝廷的人丁税便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朝廷不如在浙江道试行,朝廷清查田亩,按田亩之数定下成例,收缴赋税。更可依照田亩数量,分出层级,少者少缴,多者多缴。
而如今浙江道赈灾不利,朝廷更可借此惩治浙江道地方官府,无论百姓官绅,当如一体不分彼此,并缴丁银税赋,此乃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观察了一下老爷子和老爹的反应,朱允熥才继续说道:“而且孙儿观浙江道,作坊遍地,大多百姓都依附在城郭之内,为地方士绅商贾做事。
朝廷这些年虽有商税,却征收不利,此后浙江道还当严查商贾税赋,严加看管,增添朝廷财源。
不至于这些商贾锦衣玉食,而我朝百姓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朱允熥的话音已落,但偏殿内却是寂寂无声。
朱元章皱起的眉头就未曾放下,不时的看向眼前面露期待的乖孙。
最后,他看向身边的太子:“太子,允熥所言,你如何看?”
朱标这会儿也还在思考着自家儿子说出的这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的改革之事。
此时老爷子问话,朱标迟疑的低声道:“父皇要削减官员士绅的优待吗?”
有明一朝,虽然不如前宋那般与士大夫共天下。
朱元章也最是痛恨那些贪官污吏,但不得不说他也是最敬重那些读书人的。
凡是寒窗苦读,科举有名的人家,朝廷都会依照洪武初年定下的规矩,给予这些人家各种优待和特权。
自秀才开始,便会逐步给予这些人家赋税减免。更有着见官不拜等等隐形特权,从而让这些人无形的凌驾于百姓之上。
这促进了朝廷能够有源源不断的人才进行选拔,但却也加重了朝廷的负担。
朱允熥见老爷子仍在犹豫,当即再次开口:“爷爷,地方上官员士绅,每逢有了功名官职,总是还有无数百姓投地躲避赋税。
而这些士绅一族,家中钱粮无数,每逢灾年便会大肆购进田产。
此消彼长,朝廷往后哪里还能有足够的税收进项?到头来百姓只会越来越穷,肥的只有那些官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