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淮转运使脸色有些难看,躬身回头,看了朱樉一眼。
当他听到朱樉今天入城,要反客为主请他们入席的那一刻,他就有些揣测,今天这顿饭怕是不太好吃下肚子。
甚至,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但他没有想到,他们赶过来,不但连自报家门说出名字的机会都没有,现在更是当着他们的面,拿了这么多扬州官府衙门的吏员。
这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想着楼下的那些税司税兵,两淮转运使心中有些担忧。
自从朝廷设立税署,在地方上设立税司,组建税兵,地方上很多时候就变得很尴尬起来。
首先就是地方上的财政,一下子就被剥离,尽数都到了地方税司的手中。平日里,官府要做些什么事情,要些银子,不光要和过去一样和户部或者布政使司请批条,还要去税司求爷爷一样的要银子。
这还不算。
最重要的是,税司那帮人根本就收买不了!
那帮人似乎眼里就看不到银子。
而最可气的是,那帮人不但将送银子的人扣下,直接移交锦衣卫,连那银子也一并记在税司的帐上,转交户部。
如果只是这样,还算是好的。
现在最让地方上难受的就是,只要他们有点歪心思,这帮税司的人真的敢直接上门抄家。
这帮人借口正义无比。
他们不知道送钱的人背后有没有其他人,但送钱的人既然能送去那么多银子,这人本身肯定就有问题。
税署税司负责天下税赋,自然也有着清查地方不法之人资产的权力。
抄家,就是清查资产的手段。
两淮转运使心中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
很明显,秦王爷这一次入扬州,肯定早就事先通知了扬州税司的人,让这帮人提前将衙门里的吏员盯上,只等他今天进城就给拿下押到这里来。
朱樉只是笑了笑:“本王听闻,直隶一十八府这一次吏员考核,多有缺考。本王这一次来扬州呢,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本王事先也不知道,领了差事才知道,扬州府当真是好的,各司吏员五百六十二人,竟有四百七十九人缺考。缺考的缘由本王也都从总督衙门那边看了,似乎好些人都是身体不适,或是公务繁忙。”
当朱樉摆出数据的时候,在场扬州官员已经是个个脸色发黑。
要是一两个人用身体不适或者公务缠身来应付吏员考核,还说得过去。
当扬州府境内近六百个吏员里面,有近五百人用这些理由缺考,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
甚至可以说,这就是有意为之。
虽然说,这一次直隶一十七府都用了差不多的理由,但里面就数扬州府最是夸张,缺考人数最多、比例最多。
扬州的官员说不出话。
但朱樉却有很多话要说。
他哼哼了一声,淡淡说道:“本王这一次来之前,就和小官说过,本王是来主持公平的。这一次扬州府吏员考核缺考这么多,不是身体原因就是公务紧要缠身。本王可是想了许久的,夜里头不睡觉都在想这个事情,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原因,不知道各位觉得是不是这样的。”
朱樉说着话,目光深邃的扫过在场众人。
没人敢说话。
谁知道这位秦王殿下,下一刻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朱樉则是歪过头,面含微笑的淡淡看了官怀恭一眼。
官怀恭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位爷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而朱樉已经是开口道:“本王觉得,定然是你们这些当主官的太过苛待衙门吏员了。这是将它们当成驴来用啊,不然怎么这么多人能缺考?”
这他妈是什么理由?
官怀恭不由的心中暗骂了一句,他就知道这位爷嘴里是说不出正经话的。
还不如自己当时和督台说一声,按照总督衙门在其他府县做的一样,直接拿了这些缺考吏员一个个查过去定罪就是。
而在场的两淮转运使、扬州知府等人,也是一脸懵逼。
秦王爷这是什么逻辑。
怎么这事情,就扯到他们身上去了。
衙门里的吏员什么时候,就因为他们成了驴,成了累倒的驴。
“小官,你觉得本王如此断案,够不够公平?能不能叫上一句青天?”
朱樉这时候看向满心腹诽的官怀恭,脸上露出自己就是青天大老爷的骄傲神色。
官怀恭不得不在心里再次腹诽着,脸上却挤出笑脸,恭敬道:“王爷所言极是。”
朱樉嗯了一声:“既然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啪啪。
朱樉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了拍手掌。
随即便是无数的锦衣卫缇骑从楼下冲了上来,个个凶神恶煞,眼神阴森的盯着在场的扬州官员们。
而在楼下几层,也有了混乱的动静传来。
“你们大胆!为何要拿本官?”
“谁给你们的胆子,本官犯了什么事,要拿本官那也得朝廷下旨,放了本官!”
“……”
楼下一阵阵的叫喊声。
然后。
就是一道道闷响声传上楼,接着就是一道道凄惨的呻吟声和求饶声。
江南楼顶层,众人脸色紧绷,面露慌乱。
楼下到底是个什么场面,用脚都能想得出来。
朱樉也已经站起了身,露出笑声:“扬州府吏员考核缺考严重,本王领命,现已查明,乃扬州府各司衙门主官苛待吏员,使其积劳成疾、差事紧要压迫所致。南直隶一十八府吏员考核,乃国之大事,总督衙门奏请内阁知晓准允。尔等身为朝堂命官,本该为朝堂分忧,却反其道而行之,致使朝廷大事不得全之。本王受朝廷托付,掌生杀裁夺之权。现裁,扬州知府衙门、两淮都盐转运使司、漕运总督衙门等各司官员,延误国事,妨碍社稷,罪不可赦,皆诛,即斩!”
随着朱樉一声令下。
早就等待多时的锦衣卫缇骑,纷纷拔刀相向,将在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扬州官员们一一拿下。
容不得这些人喊冤求饶,就已经被五大三粗的锦衣卫缇骑给押到江南楼下。
不多时。
一道道惨叫声响起,血腥味从楼底涌上顶层。
官怀恭被这一幕给秀得头皮发麻。
饭都还没吃,眼前这位爷就给整个扬州城里的官员们全都斩了!
“那些缺考吏员……”
官怀恭有些后怕的低声念叨着。
朱樉这时候双手插袖站在了窗户边,看向楼下的血腥场面。
江南楼外,已经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那些个被押到这里的吏员们,早就已经吓的屁股尿流。
“一帮没用的东西。”
“都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