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山西道送到行在大营的奏章里,说的是因为看守架阁库的皂吏点了火炉取暖,后又擅离职守才引发的。
那么,这个火炉是必然存在的。
同样的,在他身后的那堆废墟里,也确实有一个火炉被压在废墟下。
长孙贡等人的脸色微变。
周云坤轻咦一声,满脸的诧异:“怎么会这样?”
他这番话说的,听在不同人耳中就是不同的意思。
长孙贡、柳良、宋生贵等人听着,便是这位山西道的臬台在质疑,为何锦衣卫的人竟然能看得出昨夜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人里,主掌山西道民政的藩台长孙贡,则是最先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难道是看守架阁库库房的皂吏与贼子勾结?这事有情蔽?”
柳良也反应了过来,脸色一沉:“好大的胆子!查!这件事情我山西道必须要严查下去,须得要查明真相!”
望着眼前正在演戏的几人。
孙成心中冷笑,马上却是平静道:“何等贼子,竟然有这般大的胆子,胆敢勾结官府小吏,纵火烧毁官府架阁库?”
王信陵亦是好奇的在废墟上转了两圈:“难道你们山西道的架阁库平日里还存放了钱粮?不然,便是有贼子,也不该是火烧架阁库啊。”
说着话,这位年轻的知事官显得愈发好奇,在废墟上踱着步子。
“当真是稀奇了,难道是这贼子脑袋被驴踢了?”
他越是这般说,长孙贡几人心中便越是郁闷。
浑然不知,他们这是被孙成和王信陵联手给诈了。
长孙贡上前一步,躬身道:“王知事,这件事情是我等不曾查明,现在既然有锦衣卫查明真相,便交由按察使司派人追查此事吧。山西道定然不会容忍贼子以下犯上,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还能逍遥法外。”
王信陵停下脚步,定眼看着长孙贡,嗯了一声:“对,朝廷律法森严,谁敢以下犯上,行大逆之事,定斩不饶!绝不留情!”
负责山西道刑名一事的周云坤,在一旁闷声道:“还请王知事放心,我等定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出真凶,届时我等再去殿下面前请罪!”
“不必了。”
王信陵再一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在众人面前摇着头摆了摆手。
正当周云坤要拿朝廷各司衙门的权责说事的时候。
王信陵则是轻咳一声,三两步就走到了脚下废墟的最高处。
他双手团抱在腹前,目光深邃的俯视着眼前所有人。
“有太孙教令。”
太孙教。
在那道皇帝昭告天下的太孙如朕亲临的旨意前,太孙教便几乎等同于圣旨。
长孙贡等人浑身一震,左右环顾,缓缓跪在了地上。
“臣等请太孙教令。”
王信陵嘴角露出一缕笑容,缓声开口道:“太孙说:孤想了很久,觉得太原城官府架阁库出的事不简单,说不得就是有贼子暗中作祟。叫锦衣卫的再去查清楚了,若当真如此,真叫人胆寒。
今日这帮贼子能火烧官府架阁库,明日说不得就是给咱们大明朝的藩台、臬台、军门、府尊、县尊都给绑起来烧了。
大明朝培养一名官员不容易。
朝廷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孤北巡天下,行在太原,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又怎么不管。
朝廷是爱护官员的,孤身为监国太孙,又岂能坐视官员面临危险。
今日派锦衣卫入城查明缘由,再派了护卫孤的羽林卫官兵,尽数入城,护卫我大明官员安危。
贼子一日不被捉拿,羽林卫的将士们便一日不可离开太原城有司官员。望山西道知晓孤爱护之心,知晓朝廷之恩典。”
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长孙贡努力的进行着表情管理,可是僵硬的脸皮,还是变得有些扭曲。
在他身边的周云坤、柳良几人,也是相差不多。
谁能想到,今天好端端的,事情就变成了羽林卫官兵入城护卫他们安危周全。
而且皇太孙这份口谕同样说的是容不得反驳。
这是朝廷对官员的爱护之心。
拳拳爱护之心啊。
自己能拒绝吗?
不能啊!
可是让羽林卫的人待在自己身边。
长孙贡心中郁郁,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了一样,他拱手抱拳,弯腰低头:“羽林卫乃是天子亲军,于北巡行在护卫太孙殿下安危。
臣等贱躯,又岂能和殿下千金之躯比拟。贼子只敢夜行纵火,又如何敢当众杀官。
太孙殿下爱护臣等拳拳之心,臣等知晓,感激肺腑,但殿下将身边之护卫尽数派出,臣等却是万死不敢受之。
若殿下强驱羽林卫,强令臣等接纳,臣等只能以死谢罪。”
王信陵澹澹一笑:“诸位,殿下还说了,他知道诸位定然会谢辞殿下此番好意。但殿下也说了,这是大明朝监国皇太孙的教令。余下的,便让诸位自己思量吧。”
说完之后,王信陵目光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长孙贡等人。
这时候,在众人身后也已经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躲在最后面的阳曲县县令岳兴会悄悄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这脚步声不是旁人,正是那些身披明重甲的羽林卫官兵结阵而来所发出的。
重有四五十斤的明甲,便是以如今应天城那边经过改进的将作监匠人们制造,一整年也只能制造出三千副而已。
而在数年之前,这个数字还停留在年产一千副。
而能装备明甲的人,除了是军中将校以外,便只有如羽林卫这等上直亲军卫,亦或是京军之中的精锐部队才能配备。
而在此处的羽林卫人数,便有五百人之多。
结阵之后,被那沉重的明甲包裹着的羽林卫官兵们,没有发出什么的声音,却给了岳兴会此生最大的冲击力和压迫感。
望着越来越近的羽林卫官兵。
尽管刚刚停在耳中,这些人是来护卫他们安危的。
但在岳兴会眼里,这些人却像是要来夺了他的命一般。
“啊!”
“哎呀!”
一声惊呼,岳兴会已经是跌坐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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