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任督不通,通脉难越(二合一)
仲夏之夜。
六月时节,暑期将逝,天气却更加闷热。
尤其是定河洲这座北方的水城,水汽蒸腾,一片潮热。
城中的达官贵人们,都换上了薄薄的轻纱,以陆潜的眼光看起来,不免有些变态。
熙春楼的姑娘们,则穿得更加的轻薄。
夜色烛灯之下,更显朦胧。
不知不觉间,陆潜来到定河洲,已经两月有余。
他在这座水城之上,度过了北方的一个炎夏。
熙春楼,三楼的望角亭。
作为熙春楼三楼之上唯一的一座最为私密、最为豪华的厅堂,能在这里举办晚宴,无疑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当然,以罗祖荫的身价,这个钱他还出得起。
望角亭并不大,中央一座圆形的舞台,四周环绕着四张圆桌,共能坐三十余位宾客。
圆桌之后,两桌相邻的夹角部分,则布置着粉红色的屏风。
屏风之后,乐师云集,吹拉弹唱,更是无一不精。
中央圆形的舞台上,五名娇艳的舞女,正在搔首弄姿,展示着最为诱人的舞姿,以期能获得恩科的青睐,为自己挣得今夜的缠资。
昨夜,罗、柳两家联姻,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昏礼”。
昏礼:黄昏时举、洞房之期。
自从路家长子路富文被指谋害县令、路富文本人被拉赴刑场斩首之后,路家这位原本在定河洲首屈一指的财富之家,便一蹶不振,再也不复往日的荣光。
而屈居其后的柳、罗两家,便日渐取代了路家在定河洲的地位,成为这座商贸发达的城市的新贵。
罗柳两家联姻,柳家嫁的更是自己的独女。这门亲事,自然在定河洲城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更加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成亲的当夜,喜神居然没有光顾!
许久以来,定河洲但凡有人成亲,喜神必至。
但罗家娶亲,办得却是异常顺利,喜神居然破天荒得没来“喝喜酒”。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到了次日,便有一则消息,不胫而走,在方圆二十里内传扬开来。
罗家能够顺利成亲、将喜神拒之门外,是因为当夜他们的门上贴了一对门神。
众所周知,罗老爷为了儿子的亲事,不惜花费重金,从棺材巷陆家求来门神。
成亲当日,罗家就在门口贴上了这对门神。
很明显,罗家这亲事得以顺利举办,完全得益于门神的功劳。
罗祖荫今晚举办的这场答谢宴,并不像上次的寿宴一样隆重,邀请的宾客也不多。
陆潜破天荒地坐在了首位。
因为他是今晚宴会的主角,或者说,今晚的宴会就是为他而举办的。
因此,在场宾客,虽然以新晋定河洲县令方乔年大人为尊,但他一力坚辞,将陆潜让到了首位。
坐在陆潜身旁的是如烟。
初做人妇的娇娥,才喝了没两杯酒,一张脸已经好似熟透了的红苹果。
她含情脉脉地望着陆潜,手指间捏着一粒新剥开的葡萄,拿牙签小心地剔去葡萄里的籽,然后将这粒滑嫩多汁的葡萄喂进了陆潜口中。
实际上,在场众宾客,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看向陆潜,满眼热切。
好像他们身旁的姑娘都不香了,远不及这位年轻公子有吸引力。
数十年来,喜神就是压在定河洲人头上的一座大山,从来没人臆想过要把这座山从自个的头上搬开。
县令大人也不行。
曾经奋起抵抗过的人,早都已变成了一具具枯骨。
然而,如今,居然有人向喜神发起了“挑衅”。
最离谱的是,居然成功了!
能够从陆潜那求到一张门神来贴到自家门上,就等于向喜神发了谢客令,谁能够不眼馋?
“来,我再敬陆兄弟一杯。大恩不言谢,容后相报。”
罗祖荫此时已经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再一次提杯敬酒。
“诶,罗兄,老这样就没意思了。”
陆潜说了一句,然后目光看向坐在他下首的方乔年,道:“这样,咱们一同再敬方大人一杯,恭祝方大人早日高升。”
他说着,伸出右手,就要来端酒杯,不料这时才发现,酒杯是空的。
他的左手,此时正绕过如烟挺拔的脊背。
而如烟的双手,则正在剥着葡萄,也腾不出手来。
坐在陆潜右侧、方乔年身旁的俏丽姑娘如花见了,立刻提起银质的酒壶,给陆潜满满地斟上了一杯。
方乔年伸手指了指陆潜,笑骂道:“小陆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看见我,想叫我赶紧离开定河洲,嗯?”
陆潜提起酒杯,笑道:“方大人这话说的。虽然咱们兄弟情深,不愿割舍;但正因如此,我才愿你的仕途坦途,步步高升呐?”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齐声大笑,皆言道:“这位陆公子不但人长得漂亮,说话那更是漂亮啊,啧啧啧,怪不得人家来到定河洲不过两三个月,就混得风生水起,俨然已是咱定河洲的头号俊杰。”
“是啊,方大人刚刚高升,按说这才是咱们定河洲的头等大事。可你瞧,风头却也盖不过这位陆公子。”
众人嘈杂的议论声中,远处的一张桌子旁,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举着酒杯,摇头晃脑地道:“唉——
美人在握,美酒在怀。瞧瞧人家,还尚不足双十之龄,真是羡煞旁人啊。”
同桌的另一人笑他道:“伱酒喝多了吧,话都说反了。是美酒在握,美人在怀才对。”
书生十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着陆潜所在的方向努努嘴,道:“你不懂。”
“咦?”
“哈哈哈哈哈……”
……
一片喧闹声中,罗祖荫摇摇晃晃地手撑桌子站起来,举杯道:“来,咱们共同举杯,恭祝方大人高升,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轰然叫好,一起站起身,举杯道:“恭祝方大人高升。”
方乔年闻言,笑得一张脸都开了花,同样站起身,提杯致谢。
陆潜则将左手抽出来,按着如烟的香肩站起身来。
他此时,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虽然不至于像罗祖荫那样摇摇晃晃,但一颗脑袋也已有些晕乎乎的。
醉酒误事,因此陆潜一向不愿多饮。在陌生的环境里,更是滴酒不沾。
当初他初入祝家庄时,便是如此。
不过,在定河洲呆了两个多月,对此地早已熟悉,闲暇时刻,便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他提着酒杯站起身,张开嘴刚要说话,忽然一瞥之间,瞧到一件物什,一双眼蓦地瞪大,顿时浑身激灵了一下,一下子精神起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楼最侧边的一间中厅。
最南侧,是一扇宽阔的正门。正门两侧,是完全由竖立的长木条构建的墙壁,木条之间,间有缝隙。
整面墙壁,再由整张的纱帘遮住。
纱帘也是半透明的,透过纱帘,可以从木条墙壁的缝隙中,看到外面的回廊。
熙春楼的建筑精妙,处处都透着“朦胧”之感。
这就如同熙春楼里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