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天
奥弗雷领发生了可怕的事。
商人们被强迫没收了地产,他们被要求交出额外的一笔钱,刚刚因为新政攒下来的钱也不得不如数上交,这些毫无道理的强盗行径被冠以税收的名义,然后伴随着难以想象的暴力。
很快,有人发觉不对劲,大多数村庄开始抗税,反对倒行逆施的做法,要求与贵族谈判。
奥弗雷没这个兴趣,于是奉命出发的士兵们拿着鞭子和上膛的步枪来到了这个抗税的村庄,他们要来解决一下问题。
领头的士官郁闷无比,他在几天前才获知可莉莎公爵前往伦蒂尼姆的消息,他瞧着贵族的命令不知所措,只能执行,这个和以前一样的收租子任务已经好久没做过了。
“滚出去,这里是伯爵老爷的土地!”
“把租子交上来,收租子啦,所有人全都站好,每个人的份都不能少。”
这些士兵围住了农庄里的自由农,他们耀武扬威的挥舞着钢枪,表示这片土地将被重新收回,奥弗雷伯爵将恢复对土地的所有权。
同时,租子也会被一并收缴,有长官如此宣布。
这些农民反抗了,他们大声发出了自己的抗议,拿起市政厅颁布的法律,拿起那些政令条文,朝着这些人呐喊,表明这是他们的土地,这是公国许诺给他们的东西,白纸黑字写清楚的!
当老农令如此讲道理的时候,那名贵族子弟走了上来,不屑的用一枪托就把这个老人打倒了,他是奥弗雷领最具威望的老人,当年他随着先皇出征,见证了高卢帝国的覆灭,一代人是看着这个老爷子抚养全村长大的。
“新政已经废除了,你们都瞎了吗?”那名贵族子弟戏谑的大喊大叫。
这个村庄愤怒了,他们红着眼睛,大声喊道:“滚!我们不屈服也不退让!”
“一个租子都不会有的!法律没规定这笔钱!没有!”
“可莉莎万岁!威郡新政万岁!”
“滚出去!哪有这种说法!为老农报仇!滚出我们的村子!”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然后整个村子开始躁动起来,年轻人握紧了拳头,女人也拿起了农锄,他们冲了上来,让士兵们震惊的瞪大眼睛。
然后,效忠伯爵的士兵们举起了鞭子,与这些愤怒的农民大打出手。
对新政心怀向往的士兵站在原地复杂的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些皮鞭抽在他们的身上,打到皮开肉绽,然后看到有士兵拿出了刺刀,最后是一声枪鸣
刺刀对战农具,这是暴行和屠杀的开端,在见了血以后,发疯般的一群人皮野兽就疯狂的捅下刺刀,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正在做下的事,当回过神来,眼前被屠杀的63个尸体倒在面前,他们眼神哀怨,有人的脸上带着恐惧。
而剩下的女人和孩子在村庄里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盯着那些伯爵士兵,那几个仅剩的男人也匍匐了,他们想,自己又跪下去了,不论多少次,对抗贵族都是愚蠢的。
他们今天可以是一套,明天又可以是一套,底层的命运从来悲惨,就像是他们任意塑造的橡皮泥,说是什么形状,就要是什么形状。
如果奥弗雷伯爵能就此大发慈悲的告诉农民们,你们可以回去了,租子在下周交齐,那么农民们就算把家里做饭的铁锅和食盐拿进城卖掉,也肯定会感恩戴德。
不过事实上,他选择杀一儆百,那个反抗最激烈的村庄随之消失在了威塞克斯,人们看见了一百个巨大的木质处刑台,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吊死在上面。他们挣扎的身子就伴随着咯咯的断气声,那种声音可怕极了,是人类在寻求生存时所发出的,能让任何同类都心生怜悯的东西。
当吊死第39个人的时候,负责处刑的军官就精神崩溃了,那是一个年少的女孩,她死去之前的眼神让这里黯然失色,他祈求伯爵能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杀戮,村庄里的人已经知道错了,不过伯爵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奥弗雷勾起残忍的冷笑,要求这名军官继续处刑,且不得换人。
于是,这名军官度过了深夜里最可怕的两个小时,他把这些人都挂在了绞索上,宛如把自己那个幸福美好的明天也吊死在了上面,当那些绳子拽着摇晃的躯壳在夜色下留下黑影,军官苦笑着跪了下来,朝着那个漆黑阴暗的树丛爬了过去,留着冷汗的士兵们随后听见了一声枪响
然后是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一百具尸体,还有军官在黑夜下被伯爵的残忍所燃尽的生命。
奥弗雷的心情大为舒畅,他觉得大功告成了,用这种方式告诉他的领民,贵族依然是贵族,不要以为你们就能反抗,这就是下场,一切都回来了。
四周的士兵注视着伯爵的脸,然后有人悄悄退出了队伍,他们伤透了心,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一切都回来了,隔壁村庄那个唱着歌的青年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也死在了绞索上,她的双眼直勾勾的看向他们村子的方向,在死去前,她是否也还在想那没唱完的歌谣?还在思索明天的午饭?
青年痛苦的低吼震撼了人们,他们看到这个人又哭又笑的一路跑回家,从家里拿起了菜刀,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朝着村子里的人大声嘶吼:“够了!都结束了!”
“我要杀了贵族,杀了所有贵族!我们忍耐的已经够久了!已经够久了!我们要威塞克斯人的威塞克斯!让瓦伊凡贵族滚出去!一个不剩!”
“打倒贵族!为了我们的土地!打倒贵族!为了我们的姑娘!为了我们的亲人和孩子!为了我们追求幸福的权利!”
“维多利亚不需要不需要这些!你们谁还记得公爵所说的话!平等!自由!博爱!为了新政!为了新政!!”
很快,第一个人开始响应,然后是第二个,随着群情激奋,人们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这个村庄笼罩在咒骂之中,他们匆匆拿起自己的身边的武器,然后朝着领地的方向冲了过去。
维多利亚帝国这个伟大帝国两百年的君主制压迫剥削历史,伴随着机缘巧合下的怒火喷发而出,自高卢革命被终结以来,就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在威塞克斯这个西南重镇,革命的火焰开始蔓延,广大的荒原地区,人们拿起武器开始反抗贵族,公国大部分地区陷入混乱,大量的交通道路被愤怒的民众占领,领地也遭到了冲击。
腐朽的贵族体系终究开裂,维多利亚平民在悲惨的境况下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在见过那份光明后,人们再也无法重新坠入黑暗了,这是一个阶级在痛苦与绝望之中的奋力一搏,引发了整个维多利亚帝国的共鸣,这是人民的呐喊,是对贵族体系的宣战,誓要打倒一切专制!
195年3月21日,马伊萨姆村起义,随后以奥弗雷领被愤怒的领民攻占为标志,威塞克斯革命爆发。
她注定如同一道横扫中陆的狂风。
君主制是设计的最完美的政体,贵族在和平时期接受无偿供养,在战争时期为臣民抗下战争的义务,承受战争的痛苦,而睿智贤明的君主为人民指引正确的道路,国家得以齐心协力团结在君主身边共同面对困难。
而当权利与义务失去平衡,贵族成为了人民身上的枷锁与苦难,这宣告着君主制的死亡,也宣告着这虚幻的完美政体终究无法维持,紧接着带来的是平凡人的时代,它不完美,但意味着稳定与公正。
人们习惯了剥削,但这种习惯总有一个临界值,于是剥削—革命—新王朝—剥削—再革命—新王朝,这构成了君主制的轮回,也是君主制最大的问题,君主需要平衡这个尺度,让人民与君主能同心同力。
但如果在平凡人的时代仍会如此,在民主的时代仍有剥削顽疾,那我便只有对那不明朗的未来感到痛心疾首了,难以想象还有何种制度能免除剥削,能让人们团结一致。
——可莉莎·冯克劳斯《中陆君主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