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遵的官阶和爵位比西南边陲不足千户的小县县长可大多了,说是召见更恰当。卑水县的佘县长听说皇帝派来监察地方的侯爷到了,带着全衙的官吏站在县衙门前迎接赵遵。
赵遵仍是一脸和善,对各级官吏认可鼓励,可等官吏们退去,只剩下佘县长的时候,赵遵的脸色变了。
“听闻卑水县近年来的吏治不太好啊!”
佘县长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卑水县的政绩在越嶲郡年年属优,不知……不知赵侯此言从何说起啊!”
“就从县里的飞贼说起!”
佘县长知道赵遵会提此事,忙道:“匪盗之事古来有之,卑职已经严令缉拿,不日便可将其拿获!”
赵遵道:“匪患!难道不是施政不善造成的吗?”
“哎呦,赵侯,卑职在卑水任上快十年了,没干过贪赃枉法的勾当!请侯爷明察!”
赵遵冷哼道:“当然会查!把县里交税的账簿拿来。”
佘县长叫小吏搬来了近几年的账目,赵遵翻看了一上午,终于开口了:“佘县长,卑水县地处西南边陲,每年征收上来的税款数目堪比京畿大县,不错啊!”
佘县长松了口气:“多谢侯爷夸赞……”
“不过对商贾征收的税款为何如此沉重啊,竟比别处高出一倍有余?”
佘县长道:“卑水县地处偏僻,除了做生意的商贾再没有别的税赋来源,县衙日常所需开支多从此中来,也因为商人们低买高卖利润颇丰,因此按照旧例多征三成。”
赵遵点点头又摇摇头:“既然多征收了税赋,为何县衙仍长期入不敷出啊?”
佘县长道:“卑水县汉苗杂居矛盾频发,械斗、殴斗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不得已多养了一倍的捕快差役,另外还征召了不少土兵,养这些人占去了全县一半的开支!”
“把县中所有收药材的商人都召集到县衙来,我有事要交代!”
卑水县有二十几个收药的铺子,门面不大,但都是为两京和各大城市的药铺药店收货的,幕后老板财力雄厚,甚至和御药房、宫中的药库都有直接关系,利润十分丰厚,因此被层层盘剥的厉害。
卑水县收税比别的地方高三四成,他们挣钱不假,可交起税来也肉疼,他们想和官府拉近关系,可又怕被官府讹诈,来到县衙提心吊胆。
“佘县长!”商户的东家掌柜纷纷给佘县长打招呼,但很快他们发现一个年轻人坐到了主座上,佘县长对他毕恭毕敬。
“今天请各位到衙,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近期飞贼对商铺的影响。”
此言一出,商人们话就多了,纷纷抱怨。“让这贼闹的提心吊胆,晚上都不敢睡觉!”“是啊,我们都是本分的老百姓,抓贼这种事帮不上官府的忙,只能添乱!”
言语间表现出对当地官员的不满。
“聒噪!”佘县长瞪了眼:“这位是泗水侯骑都尉赵遵赵侯爷!主管京城治安,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抓个贼是难事吗?”
这些商人都是走南闯北有见识的,不少都听过赵遵的名头,都向赵遵行礼。赵遵一摆手:“罢了,贼已经被本侯擒住了,你们放心生活,不必再守夜了。”
商人们对赵遵千恩万谢,把佘县长晾在一边。赵遵突然一拍几案:“好你们这帮奸商,故意压价制造汉苗冲突,引来了飞贼反倒埋怨官府抓贼不利!县衙的差役和土兵整夜巡逻护街,你们看不见吗?你们的敬畏呢!你们的良心呢!”
赵遵大发雷霆,吓得一众商人都不敢抬头,过了一会儿赵遵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苗疆的安稳对朝廷非常重要,如果因为边境互市贸易引发战争,生灵涂炭自不必说,榷场也会就此关闭,你们的饭碗就没了!因此从即日起药材的收购价一律翻番!”
这句话一说出来,这些商人都不能装聋作哑了,为首的一位老先生说:“赵侯,可不敢涨价啊!您是不知道咱们药商有多难,大前年闹虫灾我一仓库的药都给虫子祸害了,去年运药去成都的路上山洪暴发,我大儿子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另一个年长的人说:“咱们抛家舍业到这边城小县就为图这里药价比别处便宜,若一下子涨一半的价,这里面就无利可图啦!我们待下去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