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说是她自己摔的。”

“那是你二姐骗你的，她不好意思讲，我听你二姐说过，压着火气把马拴约到窑口，本来是劝他别再打你二姐了，可那小子不仅不听，反而说了些难听的话，我一时性起，打了他两拳、谁知这小子脚下没根，两拳就趴下了，就在这时洞口坍塌了，我把马拴拉起来推出去，窑门就塌了。”

巧玲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马拴口口声声说是你救了他，原来是这么回事。”

“以前我以为他俩挺好的，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才发现并非如此，马拴嗜酒成性，一喝就醉，醉了稍不如意就打你二姐。”

“你说我二姐经常挨打、这个混蛋马拴，真不是个东西。那我二姐以后的日子更难过了。”巧玲不由地为她二姐担心起来。

“所以说由于我的过错，给你二姐造成如此的痛苦，我內心能好过吗？你以后千万别再给我添堵了，我求求你了。”

“加林哥，每个人都有爱和被爱的权力，说心里话，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我就那么遭人讨厌吗？”

“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说实话你和二姐一样漂亮和贤惠，而且比你二姐还有文化，可现在你已经和三星相处这么长时间，那样我不就成了第三者了吗？再说你二姐现在这个状况，我那有心事谈个人问题，我的好妹妹，你的心意哥领了，感情事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那天已给你二姐说过了，如果你二姐不幸福我一辈再不谈个人问题……”

正说着加林母亲洗过衣服从外边回来，她一看是巧玲忙招呼：“是玲妮，你啥时来的？”

“大妈，我来一会了，你去洗衣服啦。我听说加林哥住院了，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么重。”

“这会好多了，一天没醒俺快吓死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说不定时来运转，以祸得福呢。大妈我得去城里再买点东西，那我先走了。”巧玲说过朝高加林摆摆手便走出病房。

“这闺女说出的话咋能好听呢，一听就知道是个读过书的人，俺去送送你。”

“你别送了大妈，我过两天再来看加林哥。”巧玲把加林母亲挡住不让她外出。

加林他妈望着巧玲走出房门，回过头便夸起了巧玲：“这闺女多好，长得又俊又有文化，加林，你啥时给妈娶个这样的媳妇妈就了个大心事。”

“妈，你咋能这样比喻呢，我说过了一定找个您满意的儿媳妇，不过现在不行，得两年以后。”

“儿啦，咱祖祖辈辈都是种田的，就安下心来，咱那儿也不去，上次如不去县城，你和巧珍早就结了，说不定俺都当奶奶了，昨天恁顺德爷来看你，就嚷嚷着等你好了，抓紧说个媳妇成个家，我和你爹也能闭眼了……”

“妈，你又瞎说啥，这事不用恁老操心，我心里有数，再说我躺在床上，得一年多才能康复，你再急也得等我腿好了吧？妈，你躺在床上休息一下吧，我看会书。”说着拿起巧珍专给送来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自从听了巧玲那番勉励他的话，就好像给马上要停止的心脏打了一针强心剂，整个心脏又重新跳动起来，热血立马涌遍全身。他翻开第一页不想里面还夾了一个紙条，上写：“加林哥，你要向保尔，柯蔡金那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我期待着你有所作为，千万不要辜负小妹这份心愿。”高加林读过突然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不论巧玲动机如何，但她的这份用意太及时太珍贵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于她。他决定等做完手术就回家开始写作，按照巧玲所说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连小说名都构思好了，就叫《命运》。

再说巧玲离开病房，到街上买了东西之后，又返回了张庄医院，因为她心疼她二姐。原以为她二姐嫁给马拴两个人恩恩爱爱，今天听了高加林这么一说才知道她二姐过得并不幸福，不由地为她二姐的将来充满了忧虑。

巧珍看到她三妹进屋，感到奇怪刚走了一个多小时又折回来，而且脸色极为难看，不由地疑惑起来，以为又出什么事，赶忙问她：“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看你。”

“不是刚看过吗？让你去看加林哥了吗？”

“看过了。”

“情况啥样？”

“还可以，他让我转告你保重身子。姐你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骗我说是摔的。”

巧珍知道一定是加林对她说了些什么：“你别听加林哥瞎说？”

“加林哥瞎说，你能对别人说实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你亲妹妹，就不该骗我。”

巧珍眼中顿时湿润：“我的傻妹子，姐不是怕你和咱爸妈担心吗，我已经给咱爸妈带来不少的麻烦，我不想再给他们增加负担，毕竟不是好事。”她说话的同时泪水已漫过眼眶流了出来。

巧玲一看她姐流泪，心中不由地一阵酸楚，眼内充满泪花：“你怎能自己杠着，如果不是加林哥说，还不知你要瞒我到啥时呢？他为什么要经常打你？”

巧珍开始不愿说，稍等片刻：“这也不能全愿他，我本身也有错。”

“你有啥错？”

“不说也罢。”

“不行，我非听不可！”而且摆出一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巧珍也是无可奈何，他向外瞧瞧无人才低声对她说：“既然这样，你也不是外人，也不怕你笑话我，原因是我不喜吹他，结过婚就后悔了，但生米已煮成熟饭，只好将强着过。”

“啊。”巧玲大吃一惊，她马上明白了，她二姐是赌气嫁给了马拴，实际她不爱马拴，心里一定还惦记着高加林：“姐你心里是不是还想着高加林？”

“唉，既然这样了，想还起啥用呢，我是没这个福分了，我把你的心事也告诉了他，他说因为他的过错，给我带来痛苦，如果我的处境不能改变的话，他即使得到幸福，内心也是痛苦的，他不准备再找对象了，这样他心里也许会好受点。所以便拒绝了你，再说你和三星相处好长时间了，他不想当那个第三者。”

“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可他心里一直没有放下你，在你和他的问题上，有他的不对，也有你自身的缺陷再加上客观上的因素，所以才造成这样的后果，如果和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本身就是一种悲剧，因此我才不准备嫁给三星。姐你知道高加林为什么会砸着的吗？”

“不是窑口塌了吗？”

“他是为了给你出气，才把马拴约到窑口，本来是想劝马拴不要打你、可马拴不仅不领情，反说了些难听的话，所以加林便打了他，就在这时窑口塌了，他把马拴拉起推了出去，他自己滑倒才被砸在下面。”

巧珍突然明白了，难怪马拴一个劲地说是高加林救了他。虽说孩子保住了，但自从马拴得知她心里依然还装着高加林，她的心情也沉了下来，没想到紧接着窑口塌方，高加林被砸重伤昏迷不醒，马拴的神志时清时坏。她突然觉得如同天塌地陷一般，一种无边的哀怆淹没了她，心灰意懒，万念俱灰。真想一死了之，可一想到腹中的胎儿，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当她得知高加林醒了过来，这心里才略有一丝欣慰，这两天都想去看看高加林，可身体不允许，正好今个巧玲去县医院也只好让她替她问候一声。她想不到高加林是为她出气才被砸成重伤，不由鼻子一酸，泪水又涌出眼眶。

就在这时马拴突然进来，她们的谈话也不得不中断，巧玲看见他进来顿时气上心头，很想替她二姐出出气，可她毕竟是一个没出门的小姨子，还怕连累到二姐，原不准备给马拴打招呼的，可心里的怒气直往上顶，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马拴，你为什么打我二姐？”

马拴这些天虽然窑建成了，可心里并不痛快，自从那天晚上听了巧珍对高加林说的那番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为了解气他打了巧珍两下，没想到差点造成小产，接着窑口坍塌，高加林被砸成重伤。不仅前期的投资打了水漂，而且还得给高加林包骨养伤，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几乎是致命的，他本来有病还没出院，再加惊吓，精神上当时就出现了呆滞，说话总是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这两天虽说有些好转，可原来的肝病却越来越严重了，面色明显暗了下来。马拴看到巧玲生气的样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巧珍倒是先开了口：“是你姐夫喝多了，失手打的。”她不想把这事全揭出来，毕竟是因她抱高加林引起的，怕马拴说出她和高加林的事，她睑上也不光彩。

想不到巧玲却说：“喝多了你为什么不打你自己？”

“巧玲你能不能少说一句。”

“姐，他把你打成这样，这孩子差点没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护着他？不行，他必须有个说法。”

马拴看到巧玲怒气冲冲，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便说：“这事你得问你二姐，是她先做出对不起我的事，髙加林对我大打出身，你又来兴师问罪，既然这样咱也别掖着藏着了，你问问你二姐下雨的那个晚上她和高加林都干了些什么？”

巧玲听到这里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二姐她和高加林发生了不正当关系。

不料马拴又说：“巧玲，对不起，打人的确是我不对，我已经向你二姐承认了错误，今后绝不再犯，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马拴一副后悔莫及地样子说罢就走了出去。

房内就剩她们姐妹二人，巧玲迫不急待地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姐，你真的和高加林发生关系了？你快说呀。”这并不是单独她二姐的事、中间还牵涉到她心中的爱慕以久的高加林，难道他真得和她二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看起来巧玲是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行。

巧珍开始怎么也不肯说、可在巧玲的一再追问下，还怕巧玲误会高加林，这才不得不对她说了实话：“巧玲我知道你喜欢加林，不瞒你说姐心里一直在惦记着他。由于牵扯加林，我必须让你知道真像。那天晚上黒得伸手不见五指，加林来医院和马拴谈窑上的事，临走马拴非让我和加林一块回村不可，我原以为他是好心怕我害怕才这么做，谁知道他是有预谋的，我和加林走到路上……”

没等巧珍说完，巧玲急不可待就插嘴问道：“恁两真发生了关系？”

“巧玲，你别急，听姐把话说晚好不好？”她便将那天晚上的事从头至尾叙述了一遍。最后又说加林劝她：“……不论是怎样，你们已经成了夫妻，就必须维护这个家庭的存在，做好一个妻子的义务，快回家吧，别瞎想了。”他看着我走后才回去。没想到马拴竟然跟在我们后头，说的话全让他听到了，当时他憋了一肚子火也没吭气，点火那天他多喝了几杯酒，晚上我还没收拾完东西，他就闹着要我陪他睡觉，我没依他，他便打了我并说出那天晚上跟踪的事。”

巧玲一听大脑顿时嗡得一下，差点没了知觉。她全明白了，没想到她二姐爱高加林这么深，怪不得她和马拴关系不和谐，难怪她还为马拴说好话，原来是她自己做错了事。事已至此巧玲后悔莫及，恼恨自己一时沖动，本想治治马拴，不料马拴没治住，倒把她二姐给牵涉住了，早知是这个结果，我这个没出门的小姨子干么还插这一杠子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她稍加考虑后说道：“加林哥说的对，既然你已结婚了，你就安心和马拴好好过日子吧，你好好保重，我走了。”

“巧玲，你不生姐的气吧？”

“我的好姐姐，你能直言不讳对我说出你心里的话，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干吗生气呢？你别瞎想了，好好养病吧。我过两天再来看你。”说着拿起床头上的挎包就走开了。

巧玲牵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在想她二姐刚才讲得那些事，她想不到她二姐已嫁人了，依然还是痴情于高加林，有此可见她对加林哥爱的程度是多么深。她这才知道，爱情并不都是幸福，往往也是一种煎熬。可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加林对这件事的处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想不到高加林竟有如此的高尚情操，在他心中的形象突然间更加完美无缺，甚至不可挑剔。她那颗爱慕之心也猛然间跳动地更加强烈了，已到无法控制的程度。但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感到沉重，因为她和三星之间的关系已众所周知，要想彻底摆脱这种局面，经过一番认真思考她作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大胆决定，她必须马上离开学校，辞退所谓的高明楼偿赐给她的那个民办教师的职位，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冲出这个软禁她的门坎，然后进入曾经她学习过的高中校门，重新复习等待明年参加高考，考上大学更好，即使落榜只要能摆脱三星的纠缠就已经达到目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