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过了,正好路过,来看看你,你最近怎么样?”其实他没吃中午饭,听亚萍说去食堂,他怕人多嘴杂再给亚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愿前往。他看亚萍虽然依旧俊俏,但面色苍白,尤其是她那双明媚会说话的眼睛似乎有些迷惘失神,不难看出她内心深处的哀伤。
“挺好的,一切都好,走吧,去吃饭。”
“我真吃过,亚萍我想和你谈谈。”
“有什么事,不能吃过饭再谈吗?”
“如果你饿了,你先去吃,等吃过了再谈,我在这里等你。”
“既然这样,咱们先谈吧,我不饿。”黄亚萍说过便坐了下来。
“亚萍,对不起,因为我你和克南产生了不和,今天我就是为这事来的。”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哪,我和克南挺好的,你从那里得到的小路消息。”
“你别瞒我了,其实婚礼那天,我提前离场就做得不对,看你忙得不可开交,也没给你打招呼就走了。”
没想到黄亚萍卟哧笑了一声:“想不到连你这大文人也学会说谎了。算了算了过去的事就别在提了。哎,最近一段时间,没见你的大作,怎么回事?”她不愿提那事,故意扯到文学上来。
“你别打岔,那天的事如果因我影响到你们的关系,我内心会一直愧疚,早想来和你谈谈,一直没有时间,你总不能让我就这样一直不安下去吧?”
“加林,你别这么说,有些事情你不太了解。虽然咱们没生活在一起,但毕竟是好朋友吧,有些心里话不瞒你说,我和克南的结合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克南吧人品不错。可是一点主见没有,什么事都听她妈的。我最看不惯得就是他母亲那幅德性,沒结婚时她对我还客客气气,想不到婚后突然变了一副嘴脸。是她自已承认把你撵走的,还口口声声让我记住她是我的婆婆,是克南的母亲,她有权维护她儿子的幸福,你说她这是说的什么话?要维护她儿子的幸福,好像是你我破坏了她儿子的幸福似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样的窝囊气。整个蜜月被他搅黄了。”
“说一千,道一万,这还不是引我而起吗,亚萍我求求你啦,抓紧和克南和好,不然我永远不会安心。”
“你和我还有克南之间,都是正大光明的,偏偏到了他母亲嘴里就变了,所有好事都成了龌龉,你说说我怎么和这种人生活在一起?”
“你们不是己经搬出来了吗,不见面不就没事了吗?”
“并不是那么简单。克南毕竟是她儿子,可他依然听他母亲的,自已没有丝毫主见,就像墙上草,随风来回倒。没结婚时一直认为他老实憨厚,不料结过婚缺点全暴露了。”
“世上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人,但他对你可是一片痴心,爱你甚至爱过他自已的生命。”
“这点我也知道,可他天生一幅奴才相,一到关键就掉链子,有些话又不能明讲,叫我怎么爱他,说白了他不是我所要爱的那种类型的人。”
高加林似乎听出黄亚萍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猜想可能是感情上的事情,既然她不能明讲,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既然结过婚了,就该互助互爱,互相宽容,互相体贴。”
“加林,咱不说这事了,你最近如何?”看样子黄亚萍是不想再谈论这事,再次把话题岔开。
“我这段正处于苦难磨炼期,看样子跟《西游记》里的唐僧那样必须要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行,哎哟,这个比喻不妥,我怎么能和高僧同提并论呢?跟犯人蹲监差不多,期满就没事了,对了,黄叔的钱我一时还没能力偿还,还得过一段时间。”
“瞧你说的,像我要帐似的。你放心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要的。最近为什么不写东西了,每天来了报纸我都翻看一遍,是否有你的大作,每次都是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我太忙了,谢谢你的关心,好了你快去吃饭吧,我得走了。”说着站起就要离开。
“好长时间没见了,说两句话就要走,是不是讨厌我了?”
“亚萍,你这张嘴还是那么历害,我看也只有克南能承受,我还事等有空再来看你,快去吃饭吧。”
“既然留不住,那就走吧,我去送送你。”黄亚萍起身就要去送送。却让加林一把拦住,他怕万一再传到张克南母亲耳朵里又惹麻烦:“不要送,你快去吃吧,再晚就没了。”
“那就送到食堂门口,这总可以了吧?”
高加林也不好再拒绝,食堂又是必经之地,于是两人一同来到食堂门外,大厅内有十几个就餐的不约而同向他们张望,两人分手后,高加林准备去街上给父母买些糕点,毕竟出了趟远门,空手回来父母虽然不会在乎,可自己心里总不是滋味,本来该在广州买的,由于襄中羞涩,多亏叔父不然连本地的也买不成了。他来到街上正好有一家刚开业的糕点店,买了两斤当地的黄米年糕,两斤水晶酥,这两样全是当地特产,也是父母最爱吃的。然后离开县城,直奔高家村而去。
到了大马河桥,他突然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扶着石头栏杆看着大马河的河流顺着曲曲折折的河道向东缓缓流去,触景生情他忽得又一次想起了巧珍,因为这里既是和巧珍笫一次相遇产生感情的地方,同样也是最后一次抛弃她的地方,如果不抛弃巧珍这些痛苦事也就不会发生。所以每次来到这里巧珍的影子都会情不自禁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尤其是那次抛弃巧珍时情景迄今都记忆犹新:
“加林哥,没出什么事吧!昨天我听三星捎话说,你让我来一下,我晚上急得睡不着觉,又去问三星看是不是你病了,他说不是……”她把自行车紧靠加林的车子放好,一边说着,向他走过来,和他一起伏在了桥栏赶上。
高加林看见她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浑身上下都打扮和漂漂亮亮的,顿时感动有点心酸。
他怕他的意志被感情重新瓦解,赶快进入了话题。
“巧珍……”“唔。”她抬头看见他满脸愁云,心疼地问:“你怎了?”
加林把头迈向一边,说:“我想对你说一件事,但很难开口……”巧珍亲切地看着他,疼爱地说:“加林哥,你说吧!既然你心里有话,就给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说出来怕你要哭。”巧珍一愣。但她还是说:“你说吧,我……不哭!”
“巧珍……”“唔……”“我可能要调到几千里路以外的一个地方去工作了,咱们……”巧珍一下子把手指头塞在嘴里,痛苦地咬着。过了一会,才说:“那你去吧。”“你怎办呀?我主要考虑这事……”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两串泪珠静静地从巧珍的脸颊上淌下来了。她的两只手痉挛地抓着桥栏赶,哽咽地说:“……加林哥,你再别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去吧!我决不会连累你!加林哥,你参加工作后,我就想过不知多少次了,我尽管爱你爱得要命,但知道我配不上你了。我一个字不识,给你帮不上忙,还要驼累你的工作……你走你的,到处面找个更好的对象……到外面你多操心,人生地疏,不像咱本乡田地……加林哥,你不知道,我是怎么爱你……”
他回想到这里,用拳头狠狠地击了一下栏杆:“我这个混蛋,把如此美貌贤惠的巧诊抛弃,落个如此下场。真是咎由自取,自做自受。”他悔恨交加。可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这种痛苦只有他自已深有体会,别人是无法分享的。
他不想再停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了,于是便加快了脚步,想把从前的那些事统统忘掉,可是越想这样却越忘不掉,巧珍的影子始终在他脑海里出现、撵也撵不走。
回到家,他父母关心地问这问那?可他为了不让二老担惊受怕,一句实话也未讲,父亲问他生意情况?他说由于电子表缺没有进到货,等过一段时间再去。他父母信以为真。高玉德倒是告诉了一件事,前天巧珍和马拴来了,说有事找你,知道你不在家,说是过两天再来。高加林一听巧珍突然一怔忙问:“她来有啥事?”
他母亲接过来:“没说啥事,哎,对了昨天谁给你来了一封信。”说着把信从桌上拿起递给了儿子。高加林接过一看信封就知道是巧玲来的。他拆开信上面写道:
加林哥,你好。
两个多月没见你发表作品了,是不是心里不痛快,如果郁闷的话千万别憋在心里,那样会憋出病来的。
中国有个很有名的谚语,有只凤凰历经苦难,被入火中,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浴火重生,成为光芒万丈的神鸟。我希望你就是那火中的凤凰,将来一定会浴火重生的。
黒暗很快过去,黎明即将到来。
祝你走出阴影,迈向胜利的明天。
一个把爱藏在心灵深处的人
高加林没想到巧玲会这么挚着,可是自己又无法享受这份情感,尽管这样心里却热呼呼的,在他心情低落时能收到这么一封关心他的信件,多少也是一种安慰。这时他父亲问谁来的信?他回答是同学来的问我的情况,说过赶忙将信装进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