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把头咧嘴一笑,满脸憨厚地回答道:“都督不用多心,小老儿就一乡野村夫,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年轻时候为口吃食,入了行伍,学了些拳脚棍棒,后来兵也当不成了,就流落到京城,挑了几十年大粪,可眼下大粪也挑不成,只能另谋生路了,赶上流年不利,唯一的老妻病重,不得已去自卖,多少天才碰到都督一个恩主,小老儿虽是个贱民,可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这不就来了。”
“那大嫂?”
“拖得太久,没药治了,已经归了阎王爷,也难为她了,跟我这么多年,没享过一天清福,不过临死前能吃顿饱饭,也算是福气了”
说话间,刘文耀仔细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辨别真伪。
后世中,他在底层中生活多年,后来又征战商场,见过太多的谎言,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基本可以确认张把头说的属实,心中不免暗自叹息。
仗义每多屠狗辈。
乱世之中,各有各的苦,苦难之下,人心难免不古,抛弃一辈辈传下来的淳朴人性,但张把头有这身本事,却能坚守本心,不去为非作歹,实在是难得的义士,虽然可能隐去了部分个人经历,但总的来说,刘文耀觉得此人可信。
而且,现在自己的身边,实在是没什么可用的人手。
“节哀,早日脱离了这苦海,未免不是件好事,不过我兄弟二人现在的处境很不妙,恐连累了张老哥。”
“这说的什么话,都督对小老儿有恩,恩人有难,岂有推脱的道理。”
“好,既然张老哥如此豪气,那我再做女儿态,就显得小家子气了,眼下正有一件紧要的事要劳烦老哥”
一个好汉三个帮,单打独斗是成不了事的,又多了一个帮手,活下去的机会又大了几分,刘文耀内心欣喜,刘安的主心骨是刘文耀,见到了张把头的身手,也很高兴。
“对了大哥,那个杨大人他们到底要干嘛?”
“他们想要起事复明,缺个领头的,就找到了我。”
“啊?大哥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们来路不明,看起来还不像好人,特别是那个姓董的,走的时候一脸凶相,明显是个短命鬼。”
“不答应不行啊,对方人多势众,我要不答应,咱们三恐怕过不了今晚了。”
“他们怎么敢,您可是侯爷的”
刘文耀挥手打断了刘安,语气严厉地道:“刘安,从今天起,你一定要记住,大明不在了,我也不再是皇亲国戚,再摆侯府的架子就是找死,刚才在银铺就差点坏事,怎么一转头就忘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刘安并不笨,知道了自己的冒失,狠命地点了点头,把话记在了心里。
刘文耀又转向了张把头,道:“张老哥,我说的也和这有关,事情是躲不掉了,不管他们起事成与不成,不多做点准备,咱们可能都难逃一死,我现在缺些可靠的人手,不知道张老哥有没有办法。”
“好说,小老儿在京城混迹这么多年,多少也有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只是他们的情况和我一样,断炊好多天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张把头的意思刘文耀懂,立即翻出所有的银钱,亲自交到了对方手上。
在这个过程中,张把头的眼睛一直就没离开过刘文耀,表面平静,可内心却波澜丛生,他本以为刘文耀只是个侯府富戚,从小养尊处优,不通人事,自己坚守心中的道义,还了他的恩情也就算了,可从一开始的心思缜密,到现在的处事果决,分明一副乱世枭雄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