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市上虹区清河中学附属小学。
坐落在城郊的清河附小的学生,大多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校园东侧的开发路的对面是一个纺织工业园区,在园区的北面围栏外有一条长长的绿化带,青草地铺成长道,数十棵不高不低的绿树排成一列,每棵树的间距又有三四米,从一头看过去,大约有百米长的树木队列就像一排士兵一样。园区工厂的大叶风机露在厂房外边,将厂里的工业味吹到绿化带的树上。几乎每次路过这里,白政和泮墨都能看到树枝摇晃,听到树叶沙沙作响。
自打父母决定让白政自己一个人在放学后步行回家,他感觉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初次回家的路上,白政就结识了可以说是人生中第一个好朋友的泮墨,此后二人便常常结伴同行。
也许是回到家中也无事可做的缘故,渐渐地白政和泮墨开始在校外逗留多一些时间才回家,那一棵棵绿树便成了他们的游乐园。他们会从这一头的第一棵树走到那一头的第一棵树,再走回来,然后给每一棵树编上号码。他们清晰地记下了每一棵树的特点,哪棵树最高,哪棵树最细,哪棵树更容易爬上去,哪棵树能看到工厂里面的景象,他们全都知道。
两个小孩以爬的更高,看的更远为目标,在树上留下了许多的痕迹。他们的校裤上总会有与树干摩擦而留下的木屑,手臂上偶尔还会出现因为被树枝刺到而留下的红痕。父母会责骂他们,但他们以此为乐,这就是他们的童年。
然而一天,他们的基地来了几名不速之客。
这天放学后,他们比往常在外边逗留的时间更长,因为他们约定今天要挑战最高大的“二十七号士兵”。当时,二人各自在二十七号士兵树干的两侧树枝上歇息,巨大的树干和树枝形成的夹角刚好可以让两个孩子靠在上边。厂房外的风机依旧在吹,有些香甜的浓厚气体不停地冲出来。稍作歇息,他们准备更上一层楼。
忽然,树枝下方忽然响起了悚人的嬉笑声。
几个中学生模样的男生在树下边正盯着树枝上的二人。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白政向下看到了一双眼,那眼色是喜悦的,是居高临下的,仿佛他才是身在高处的人。在那中学生眼里,他俩就像是可以抚摸的小动物。
“你们爬这么高啊?怕不怕呀。”下边的人笑着说。
那问候不是出于佩服,也不是出于关心。白政听出了其中戏谑的味道,他有些颤抖起来。
紧接着树木开始摇晃,白政和泮墨不得不紧紧抱住树干避免自己摔下去。下边的几人正在用脚狠狠地踹着二十七号号士兵。
“抱的还真紧啊。”
几名中学生似乎不得目的不罢休,其中一个人又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助跑的力量用脚重重地踢了树干一下,士兵依旧屹立不倒,但上边的人的心理已经开始崩溃。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几个哥哥要这样做,也没有去仔细想过这件事,他们只是抱紧树干,流下几滴眼泪。
为了可以更好的爬上树,他们一开始便把书包靠在了树下。而此刻,书包成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喂喂喂,这是他们的书包吧?看下里面有没有钱。”
几个中学生开始翻动他们的书包,书本被一本本丢出来散落的到处都是,玩具被塞到了别人的口袋里,但他们依旧不敢松手。
比起失去玩具,被父母老师责骂,他们更害怕这些比自己大上几岁的高年级学生。
为了避免再遭受勒索,白政和泮墨只能放弃原先自由的生活,将自己关在无趣的家中,因为那样至少是安全的。
然而这样的日子在上了他们中学后也一去不复返了。
清河中学是寄宿制的学校。
父母们都很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以独立之名一周五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待在学校里,但他们不一定知道,他们的孩子可能会变得更独立,也可能会变得更怯懦。
被勒索的日子,在白政和泮墨踏入中学校园后再次来临。
一瓶牛奶,一个硬币,五元纸币、十元纸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