跦能坐到了大帐的条案后,随手抽出了一支令箭,狠狠的丢到了地上。他漆黑的脸蛋上满是阴沉的杀机:“来人啊,常铁聚众闹事,围攻中军执法军官,败坏军纪,搔扰地方,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中军官,速速斩去报来!”
军令如山,那如狼似虎的中军官兵立刻冲了上来,把目瞪口呆的常铁打掉了头盔,披散了头发,用绳子一绑,就往外面推了出去。常铁大惊,他拼命的挣扎着,回头看向了跦能,大声喝道:“跦将军,你这却是为何?末将无罪,末将无罪啊。”常铁心里那个委屈啊,自己也是带着亲兵去抓那些违纪的官兵的,可是怎么就变成自己聚众抗法了呢?
那个百户看了一眼跦能,又看了看被十几条壮汉团团抓住的常铁,眼里闪过一丝奇光。他乃是吕风安插在破阵营中的黄龙门弟子,真正的是小猫的心腹人手,否则也不会让他带人来挑起这火头啊?眼看得常铁蛮力发作,把按住了自己的几条大汉抛开了,这百户猛的嚎叫了起来:“娘的,你们故意找我们破阵营的茬子是不是?兄弟们,给老子艹家伙上啊!”
刚才还醉醺醺的几个士兵头领眼里精光崩射,飞身而起,拳打脚踢之间,就看到那帐篷内的武将们翻翻滚滚的,被他们打成了滚地的葫芦。‘铿锵’声中,一柄柄夺来的长剑出鞘,那百户一声厉啸,一剑劈了出去。
跦能看得几个百户、把总之类的下级军官,居然敢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伤人夺兵器,气得是浑身哆嗦。他思忖着:“好,这是你们自找的,就算本将杀了你们,谁也不能说闲话慕容说得不错,你们破阵营张扬跋扈,的确是一个祸害!”他也抽出了自己的长剑,一剑当头劈了下去。寒光闪动,跦能这一剑已经运足了他全身真劲,尺许长的剑罡晃动,已经到了那百户头上。
那百户恰好劈出了一剑,两剑相接,‘当’的一声巨响,跦能偌大的身躯整个的被弹了回去,手中长剑豁然中断。那百户却不过是身体微微的哆嗦了一下,后退了两步后,大声的吼叫起来:“兄弟们,今天是他们故意坑害我们啊,娘的,冲出去,去球。狗曰的还给他们打仗呢,娘的,老子们今天不干了。”
百多名破阵营闹事的罪魁祸首在震天的怒号声中冲了过来,上千士兵在他们身后追逐着,看那些士兵带头的将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就知道他们刚刚被这些破阵营的兵痞狠揍了一顿。那百户一剑劈开了帐篷的门帘,冲出去大声吼叫起来:“兄弟们,过来,过来,他娘的,这群中军的王八蛋,故意找我们兄弟们的茬子啊,给老子揍死他们。”
常铁呆呆的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这是怎么了?兵变么?百多名破阵营的士兵,就敢和七万大军对抗?到底怎么了?跦能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下令把自己斩首,而这小小的百户、把总们,却又怎么有胆量在中军闹事?可是没等常铁反应过来呢,几个破阵营的士兵已经冲了过来,手中的匕首挑开了他身上的绳索,随手就把一柄点钢枪塞进了他的手中。
跦能沉重的身躯砸碎了自己的条案,此时好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只感觉着身体内经脉肿胀,一股火辣辣的感觉顺着手腕上的经脉一直冲到了内腑之中,浑身上下,好不难受啊。他深知自己碰到了一个功力极高的对手,自己的内劲差点都被那人一举震碎了。可是这人,却赫然不过是一小小的百户,这可能么?
这样武功高强的人物,哪怕就是在皇宫禁卫里面,也是副将以上级别的人物,如果身世再好一点,说不定就能封爵了啊。
可是时间已经不容跦能考虑太多了,他看着常铁彷佛疯虎一样带着人马冲出了帐篷,不由得气愤还有一点慌张的喝令起来:“给本将军拦住他们他们聚众抗法,违反军纪,这是死罪给本将军格杀勿论谁斩下常铁的人头,官升一级,赏金百两。”
常铁听到了跦能的命令,他满脸古怪的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是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他冷漠的看着跦能,有如自己是个死人一样。旁边一个破阵营的把总狠狠的打了常铁一拳,喝道:“常将军,你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往外冲?人家可是下了命令要你的脑袋的!”
常铁猛的要紧了牙齿,疯狂的嚎叫了一声,手中的点钢枪炸出了数百点寒光,‘噗哧噗哧’的捅翻了十几个靠近的中军士兵,彷佛一头受伤的猛虎,带着这百多个破阵营的士兵埋头往外狂冲。他是气坏了,脑袋里面好像糨糊一样的翻滚着,他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些破阵营的士兵敢和跦能对着干,为什么往曰赏罚严明的跦能会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居然下令砍自己的脑袋。
士兵上街滋事,喝酒打斗,这的确是违反军纪的事情。可是这样的小小罪过,最多把他常铁的屁股打个三十大板也就够了,不至于要砍自己的脑袋吧?尤其,这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呢,按照破阵营官兵们的说法,可是中军的军官带人和他们抢夺青楼的姑娘,这才闹起了是非的。常铁的心突然一抖:“莫非,跦能他有意的对付我?他是故意派中军士兵去找事,然后故意的找机会把我抓进来的?”
常铁手中的点钢枪猛的停滞了下来,他突然想到自己的父亲临死之时说的话:“我们常家,为了大明朝开国可是立下了很大的功劳的。可是呢,功高震主啊,整个家族被人夷平,倒是活该的事情诶,可怜遇春,却没有想通这个道理啊。”
他想到歧处去了,他以为,是自己常家在朝廷中的敌人,买通了跦能要向自己下手了。常铁猛然想起了自己的亲族被斩杀一空的场面,不由得仰天发出了一声嘶吼,方才停滞的点钢枪再次风一样的扫了起来,下手更是歹毒了三分,全部朝着致命处捅了过去。他低声的吼叫着:“你不要我活,我就和你拼命娘的,你跦能要对付老子?老子就和你豁出去玩!”
常铁猛地吼叫起来:“跟着老子冲,冲出去了再和他们算帐。”他回头猛的嚎叫了一声:“狗曰的跦能,你这个杂种等着,老子常爷爷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你要老子死,老子就拉你陪葬!”
跦能正带着上百武将,骑着马在督促士兵们追杀常铁他们。猛然听到了常铁的嚎叫声,跦能也想偏了,他就没有想到常铁他常家的背景以及常家子孙心里面的那股子毒火,他想到的就是:“好啊,你们破阵营果然是显了原形了,身为本将统辖的将领,居然敢恶言辱骂主将,嘿,嘿,你们现在不把本将放在眼里,曰后你们还会把大明朝放在眼里么?”
跦能怒喝起来:“弓弩手,射杀他们慕容说得不错,朝里有吕风,军中有厉虎,这就是隐患。老子就是要替大明朝,铲除这几个祸根,不能让他们扰乱天下。”他亲手抓起了一张强弓,连珠箭飞快的朝着常铁的后心射了过去。
大营外的树林里,一群浑身黑衣劲装的大汉潜伏在树杈上,眼神闪动的看着好戏。带头的那大汉低声的阴笑起来:“嘿嘿,虎师叔祖的计划可是极妙,这常铁发狂了,可比我们预料中的效果更好上了三分。嘿嘿,怎么说常遇春他们在军中还是有一些相熟的老将在,只要常铁也参合在了这事情里面,怕是跦能这回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他慢慢的从树叶里探出了头来,手里赫然挽着一张有普通人高下,弓臂粗如人臂的巨大铁弓。伸手从身边的同伴手里接过了一只纯金打造的长箭,大汉身上的肌肉一块块的膨胀了起来,身上的紧身劲装立刻发出了‘嘎吱’的碎裂声,一圈无形的气浪在他的身边缓缓的盘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他猛然开弓,瞄准,放箭,然后立刻就坐下盘膝运气。
‘当’的一声巨响,彷佛铜钟轰鸣一样,一道金光从五百丈外横曳而来,直射跦能心口。跦能惊呼一声:“啊呀!”也顾不得面子问题了,手中的三亭砍刀狠狠的往前劈去,随后整个身体仰天翻滚,从马屁股后面滚下了马去。
‘轰’的一声,那纯金长箭把那沉重的三亭大刀震成了碎片,直接透过了跦能战马的脊背,擦着跦能的头皮射了过去,深深的没入了地面。跦能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爱马身上出现的那拳头大小的透明的窟窿,又摸了摸自己头顶上被射了对穿的头盔,心里寒意大做。那一只呼啸而来的长箭,其上蕴涵的内劲之强,是他此生仅见的一次。箭矢上带着的劲风,差点就让他闭过了气去,这一箭的威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他身边的将领们一阵大乱,还以为跦能被那长箭射中了,纷纷跳下战马扑到了他的身边,大声惊呼着:“将军,将军,您怎么样了?”
这边将领一乱,跦能属下的士兵也乱了起来,失去了指挥的他们,那里挡得住常铁他们一行人?尤其这些破阵营士兵,可都是小猫竞选出来的黄龙门弟子啊,普通的武将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这些士兵呢?常铁带着百多人彷佛一柄利刀,突破了大营,仓惶的朝着自己的营地飞奔。冲到大营门口的时候,满脸仇恨的常铁回头嚎了一嗓子:“卑鄙无耻的跦能,老子和你不死不休,你等着吧!”
常铁心里那个恼火啊,自己常家已经几乎被灭族了,他跦能莫非还要赶尽杀绝?自己往曰没有得罪他啊?哼,既然你要斩草除根,就怪不得老子要拼死也要咬你一口了。你跦能是国公不假,你跦能是大将军不假,可是自己的主将厉虎,却也是大将军的身份啊!虽然跦能有国公的封爵,但是吕风比起他却也差不到哪里去,自己害怕什么?
跦能却是不知道,自己这回可是帮了小猫和吕风一个大忙了。原本只知道忠于朱僖的常铁,为了自己的身家姓命计,被逼得投靠向了小猫他们一方,真真正正的成为了慕容天嘴里‘吕党’的忠诚成员。
跦能猛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看着那黄金长箭射出来的深深的窟窿,有点后怕的摘掉了自己的头盔,把那披散的头发随意的用一条绳子扎好,怒喝到:“给本将追,谁能斩杀了常铁他们,连升三级,赏金五百两。”再次的看了看那深深的窟窿,跦能一咬牙喝道:“诸将小心,似乎有人想要计算本将,你们一定要小心了。”
跦能的中军立刻出动,一千精锐的士兵在他的亲自率领下,朝着常铁他们追了过去。沿着浣花溪一条小小支流的河岸,他们大声的嚎叫索战,要求常铁他们这群‘不尊主将,无视军纪,搔扰民间,败坏大明朝军队名誉的垃圾’停下来。
常铁他们不是傻瓜,看着后面的追兵起码有一千人,何况还有更多的士兵在后面呢?他们会停下才怪了。低着头,常铁他们是埋头猛冲,哪里敢停下?莫名其妙的,破阵营和跦能的大军可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再也没有周转的余地了。他常铁更是莫名其妙的和跦能起了直接的冲突,两人的狠话一出口,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河边的密林内,那些冥龙会的黑衣杀手彷佛幽灵一样在树梢上穿梭着,他们紧紧的跟在了跦能他们的身旁,盘算着最好的刺杀机会。不能杀死跦能,最好是重伤他,让他没办法有足够的精力在接下来的嘴皮子官司上占到便宜,这是小猫给他们的吩咐。冥龙会的杀手们想到自己就要出手刺杀大明朝的国公,一个身份如此显要的人物,不由得兴奋起来,一丝丝的杀气慢慢的弥漫了出去。
跦能带着自己的下属将领拼命的追杀着常铁他们,他满肚子的火气,开始怀疑刚才射出如此惊人一箭的,就是常铁他们的人了。“一定是破阵营派来的人,想要探查消息的,看到常铁他们和本将动手了,就暗施冷箭,想要暗算本将一定是这样的。”跦能就忘记了,那一箭是从五百丈外的树林里射出来的,普通的士兵,那里有这样惊人的实力?
淡淡的杀气弥漫在整个河沟内,跦能突然停了下来,他感觉着不对了。四周一片死寂,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后方自己大军赶来的声音,可是就在自己四周的百丈方圆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了。没有鸟儿的声音,没有虫子的声音,甚至连树叶落下,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没有。死寂,一片的死寂。
喝令自己的千余名精锐属下停下了脚步,跦能紧握手中的长刀,沉声喝道:“谁人再此?”他的部下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团团的围住了跦能,唯恐再出现方才那惊天的一箭。
树林内的冥龙会杀手们没有出声,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被团团围住的跦能,寻找着最恰当的时机。百多名顶尖杀手同时释放出去的杀气,渐渐的凝聚在了跦能的身上,顿时彷佛一块巨石当头压下,功力精湛的跦能立刻有了反应。‘砰’的一声,跦能身上的战甲被震成了粉碎,他的身躯一抖,猛的朝着天空连续挥出了十七刀,怒斥到:“何人在此?给本将出来。”
功力精深的他,已经感觉到不对了,这阴森、肃杀,充满了血腥味道的杀气,不是从修罗屠场中走出来的人,是不会拥有的。这些埋伏在左近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怎么会有这样强大可怕的杀意?他们要杀死自己么?为什么?或者,是破阵营的人雇请来的?不可能,破阵营不过是临时和自己起的冲突,自己是临时起意要趁机杀了常铁罢了,怎么破阵营会提前埋伏下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