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十一月,口外刮来的朔风如刀子一般的割面,清晨的北京分外宁静。
京师之地防卫森严,自整编新军后,京畿地区的兵马也整编为了九镇新军,在原来的京营三大营的基础上进行过整编。这九镇新军并不仅仅只是换了个名头这么简单,事实上京营的整编力度很深。
如今京畿九镇隶属三大营,一改原来的五军三千神机三营,改为了禁卫警备和卫戍三大营。三营都采用了自楚军的新军编制,镇师协标营连队排班编制,在协一级就使用步骑炮工诸兵种合成编制。每镇都含有步骑车炮辎重工兵等兵种,不过最大的改变还是禁卫军三镇守护宫城和皇城以及随驾,而警备军三镇则守护京师城防,卫戍三镇,则负责京畿附近的守卫。
三军九镇各有分开,与原来的职责分配大有不同。
一大早上就守在城门下的守门士兵,则是隶属于警备军三镇下的兵马。
天气寒冷,地上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空气冷的冻骨。把守城门的士兵全都冷的缩着身子,把长枪抱在怀里,双手笼在袖中。
身上的绵甲没有半点暖意,如同一块大冰块贴在身上。要对付这样的严寒,值守的士兵都有一个法宝,那就是腰间的葫芦,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酒。实在冷的不行,就喝上一口,暖暖身子。
虽然值勤守门之时规矩不许喝酒,可京营早就军纪驰废,并不是靠改编个名字就能改变的。
就在几个城门守兵冷的颤颤发抖的时候,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自东面奔来一骑红马,那打马之人身材高大,神色焦急,身穿着红色军袍。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人背上一面红旗,马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铃铛,随着奔驰发出钉钉当当的声响。
头上的铁盔,腰间的长刀,还有那雄骏的口外战马。
守门人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送急报的塘马,仅是眨眼的工夫,那名塘马已经纵马奔驰到了城门前。
京师有多道城门,但不论是哪道门,都没有哪个敢这样直接纵马而过的。
不管是高官达贵,还是勋臣外戚。到了城门也得减速慢待,若是普通的商贩,甚至还需要接受检查。
可这个士兵却如此没有规矩的奔驰越过,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个看门的兵丁见了,连忙就抓了怀里的长枪就要上前拦截。
哪知他身边的上司却一把将他拉开,别拦,这人拦不得,被他踩伤了不但白踩,回头还得追究你的不对。
说话之间。那个奔驰而至的军士从怀里取出一块牌子,对着他们一晃,高声喊道:某有辽西急报,十万火急军情。快快让开
那人根本不等守门兵丁看清,就已经一冲而过,飞入京师。
他娘的边军小卒,算哪根葱。居然敢在京师横行,活的不耐烦了那个差点被撞倒的兵丁不满的骂道。
闭嘴,蠢货。小军官恶狠狠的瞪了手下一眼。你他娘的是瞎啊,没看到那面红旗,还有马上的铃铛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这是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传递的是最紧急的边关军情,一路上都不受盘查,敢有拦路者他能直接撞死,撞死人没事,被撞死的人还要追究罪责。若是妨碍了他们传递军情,回头就得追究责任,大罪。
小军官狠狠训斥了一番手下,望着那早已消失的边军背影,忍不住小声的嘀咕,这又是出什么大事了
那个被训斥了一番的小卒子连忙讨好似的笑道,肯定是辽西捷报,上次皇上不是下旨封楚国公为关外督师,总督辽东辽西和各路援辽兵马去解锦州之围嘛,楚国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肯定是有大好消息传回来了。
你懂个屁,真要是大好消息,哪是这般情形。兵头也算是老军,见多识广,真要是大捷,那肯定就如上次吴三桂解锦州之围那样,报捷的士兵一路上高喊着捷报,喜气洋洋的。而不是如刚才那人一路急匆匆心惶惶的样子。
说不定是个坏消息。兵头小声的说了一句,就不再言语,又躲回门洞里避风去了。
自义州兵败,锦州重新被围的消息传回京师后,京师这段时间处处都透着股子紧张气息。崇祯皇帝脸上的欢声笑语也没有了,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崇祯十二年以前的那些日子,内忧外患,让人焦头烂额。
今天崇祯如往常一样,昨晚批阅奏折到半夜,今天一早就又起床,开始理政。
局势仿佛一夜之间又全面恶化了。
辽西局势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义州战败,锦州被围。而虽已加刘钧为督师,让他督师援辽,可各方都是坏消息传回,首行辽海上已经开始结冰,长江和东海南海三支舰队,都还在做着北上的准备,等他们准备好了,这海上也肯定结冰了,到时连登州港都进不了,更别说去辽东辽西。
而其它几镇抽调的陆军情况也一样,出征北上需要时间准备,没有了海路方便,他们只能走陆路。千余里行军,又涉及到沿途的补给等问题。
总之,除了在辽东的楚军,其它各地的援兵,短时间根本出发不了,更没法赴辽解锦州之围。
但辽东也有好几天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崇祯现在心情焦虑的不得了,对关外的局势两眼一摸瞎。他现在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应当听信刘钧和梅之焕李长庚他们的建议,别急着跟清军开战,应当先和鞑子议和,以争取时间休养生息。
太急了一些。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局面,又全都赔进去了。
关外局势岌岌可危,偏偏中原的局势也开始恶化了。据锦衣卫的奏报,陕西和河南又开始爆发了乱匪,这些乱匪还势头不小,不仅仅是因为灾情饥荒出现的饥民,而且其中还出现了许多原来各地的卫所军官和军户加入。
而还有情报奏称。沉寂多时的李自成和罗汝才两个大寇又现了形踪。他们趁着川陕和湖北的官军主力都抽调到了关外,守备空虚之间,又开始流窜,现在川陕两省的匪乱一天比一天严重,各地大小股的流匪还有整合的趋势,他们甚至几度攻打府县,已经有三个县被攻破了。
东南倒是没有匪乱,可东南各地督抚却都奏报,称各省的乡绅地主们在抗税欠赋,不肯上缴田赋商税。他们联合起来甚至搞罢市。
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安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