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万度的高温,在一瞬之间就将那些堆叠在通道之中的子弹,熔化绝大部分,被堵死的空间因为液态金属的飞溅、流淌,向着骥荣欣月的来路,向着被核爆扩宽的空间,而变的相对开阔了起来。
形如江河泛滥一样的通道中,冲锋状态的冠军侯在随波逐流的同时,又有着寻常舰船在水面上难以达到的高速。它承受了多次、多重的伤害之后,坚不可摧的机体变的坑坑洼洼,像是被暴雨砸中的土地。
但土地是厚实的,它依然能够保护身处于其驾驶舱内的骥荣欣月,并赋予骥荣欣月坚实的力量。
在飞速穿过了通道内的末日景象之后,冠军侯重复了刚刚骥星河的经历,凶狠的撞在了最后一道闸门之上并嵌入其中,像是蔚蓝星上的那些宝石,被嵌入了人类需要又不需要的工艺品、艺术品。
骥荣欣月需要这道闸门,可以给她争取到一定的时间,不用在来不及准备的情况下,直面闸门后方注定严密的帝国防守力量。她不需要这道闸门,所有挡在她前路上的事物都是她不需要的,都是她认为不应该存在的。
这其中,包括了星月。
正是因为感受到了骥荣欣月坚决的态度,星月才会在明知道这样做,会给骥荣欣月带来致命危险的情况下,引爆了那一枚被骥荣欣月扔出去又落在她背后的战术级核手雷。
想要杀死骥星河的,是骥荣欣月要消灭的。
想要阻止营救骥星河的,是骥荣欣月必然会无视的。
想要用胜利来换取骥星河生命的,是骥荣欣月复仇之路上新增的标记。
骥荣欣月的全部意志,在这一刻已经非常明显且纯粹——把我的爷爷,还给我!
她在之前已经失去了父亲,已经失去了母亲,她在更早之前已经失去了奶奶,失去了外公外婆……
她已经失去了她所有的亲人,传承人类文明的血脉牵绊,在见到骥星河之前,就只剩下她的爷爷骥星河了。而在这一刻以及这一刻之后,她或许……
她不能再失去了,就算是失去了,她也要夺回来。
这是不理智的想法,是孩子才有的想法,但她就是一个十二岁孩子啊。
“扔不出去的!扔不出去的!”
星月在骥荣欣月耳边吼叫着,语气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她和骥荣欣月之间的通讯,并没有受到一次又一次核爆的影响,在冠军侯的机体出现被击破级别的损伤之前,她可以一直在骥荣欣月的耳边保持理智或歇斯底里。
然而现在,本应该保持绝对理智的人工智能生命星月,却因为骥荣欣月的疯狂而疯狂,像是失去了智慧,只剩下曾经被她一次又一次鄙视过的愚昧。
骥荣欣月依然能够控制机能健在的冠军侯,她从最后一道闸门上将冠军侯的机体推了下来,而后看着闸门上巨大的人形凹陷,抬起了冠军侯的手。
像是之前所做的一样,她要在闸门上扎出一个缺口,足以容纳战术级核手雷的缺口,而后将她已经使用过很多次,带她走了很远的武器放进去。
埋葬并引爆。
厚重达数千吨的金属闸门,挡不住核手雷爆炸时产生的威能,就像是她身后已经形如废墟的通道,在核平的威能之下,无论是金属还是泥土,又或者是那些草木、动物,都只有被毁灭的下场。
人们和猩们应该庆幸,此时挡住骥荣欣月的只是一道没有意识的闸门,而非联邦或帝国,亦或是整个世界。
她或许没有摧毁联邦和帝国的力量,更不存在让这个世界破灭的力量,但在她向着目标迈着坚定的步伐时,总是会有一些无辜的牺牲品。
骥荣欣月完成了她的意志,而后冷声问道:“怎么扔?”
星月说仍不出去,说的是这道闸门被核爆摧毁之后,那些已经瞄准了这个通道出口的帝国火力,会拦截所有想要从这个通道进入基地内部的事物。
骥荣欣月固然可以后退至相对安全的距离,而后在通道内引爆核武器,让此时依然处于液态的金属洪流,和必然会新生的金属洪流汇合至一处,席卷向基地的内部,扑灭那些帝国精心准备的防守力量。
但当她破开这道闸门并开始后退的时候,帝国就会重新赋予这条通道新的闸门。比如装甲车、坦克等武器装备,完全可以开赴通道内部,像是刚刚堵死了通道的子弹一样,再次堵死这条通道。
重来一遍?
骥荣欣月不想耗费更多的时间了,所以她只能询问星月。
星月可以像刚才一样拒不回答,或者是推说自己计算不出来,就像是她确实没办法计算刚才的情景——密集堆叠犹如米仓的子弹和通道,其中还有大量未能引爆的帝国炮弹,使用核武器开路的计算因为缺乏足够的数据而难以得出精准的结果。
但星月很清楚,无论她能否计算出来,骥荣欣月都会像是刚才一样,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用尽能够使用的一切手段继续向前进。
所以她用歇斯底里的疯狂语气说:“打开驾驶舱舱门,留下编号至十五的战术级核手雷,剩下的,全都引爆!炸死这群狗猩猩!炸毁这个跃迁基地!炸沉整个帝国!”
就像是骥星河之前所说的那个疯狂战术,不可能完成却有言之有理的那一部分。
一切问题,都只是数量和当量的问题。
刚刚骥荣欣月使用的战术级核手雷,甚至没能摧毁最后一道闸门,可以说是因为堵死了通道的那些密集金属,可以说是因为她用冠军侯承受了核爆的冲击波、超高温。同样也可以说,是因为刚刚那枚战术级核手雷的当量不足,使用的数量不足。
那么,就让用数量和当量的堆叠,来帮助骥荣欣月走完最后一段路。
虽然星月不希望这是骥荣欣月的最后一段路,但她要和骥荣欣月一样,把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当成是最后的一段路来走。
骥荣欣月听取了星月的建议,她在充斥了辐射和未能散掉的高温通道内,打开了驾驶舱的舱门。星月并未阻止这一行为,因为冠军侯驾驶舱内的骥荣欣月,跟骥星河一样穿戴着一套特制的单兵外骨骼装甲,主体材料是钨钢金。
如果这样的单兵外骨骼装甲只有一件,那一定在骥荣欣月的身上,如果骥星河也有,那态度坚决要参战的骥荣欣月就一定有。
相比于骥星河的单兵外骨骼装甲,骥荣欣月的这一套要修身很多,看起来防御力会更低一些,但这是没法避免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为了保证骥荣欣月在穿戴的同时,能够不降低她操纵机甲作战的水平。
她跟骥星河毕竟有一些差距,次星河级机甲战士和星河级机甲战士之间的差距,或许有普通人和王牌机甲战士之间的差距那么大。非骥星河跟骥星河之间的差距,或许有蔚蓝星上的猩猩,和帝国的猩猩之间的差距那么大。
对于冠军侯来说像是书包一样的核弹弹仓,对于骥荣欣月来说有些过于庞大了,虽然有着冠军侯机体的保护,此时上面同样是坑坑洼洼的表象。
骥荣欣月站在驾驶舱的舱门边上,冠军侯将核弹书包背负着,像是一个少女站在悬崖边上,张开双臂要拥抱太阳。太阳很远,少女的拥抱或许要上前一步,而她的脚下是无尽的深渊。
但她上前一步的动作,没有任何的犹豫。
按照星月的提示,骥荣欣月很快就完成了准备工作,她毫不介意自己所在的驾驶舱内有多枚战术级核手雷,而其中任何一枚,都足以像骥星河之前所用的、所做的那样,瞬息之间摧毁一个跃迁基地的指挥中心。
理论上,星月和沈木都说过,她跟骥星河的单兵外骨骼装甲,都能够在核爆之中帮他们爷孙俩保存性命。但说出这一理论的星月和沈木,都再三强调这爷孙俩不能轻易尝试,就像是在理论上,人类和猩猩的基因区别并不大。
但那又怎么样呢?
相比于这些在驾驶舱内留存的战术级核手雷,骥荣欣月即将开始向前进的道路,才是真正犹如悬崖下的深渊一样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