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石油浸染的黢黑海水泼打陷落的岩石,诡谲蠕动的黑绿色雾霭绵延四方,托起那些崩坏散落的城市废墟悬浮半空。
潮水淹没城市,沉船的残骸飘荡千年,仍被破败维持着起初那破碎成残渣,却又不完整拼凑修复的模样,散发着诅咒的恶臭。
沿着龟裂破败,早已被黑灰浸透的大理石边岸行走,诡秘的阴影紧随生者的气息,受到黑雾的控制,张牙舞爪地妄图侵蚀一切生机。
由于此次行动仅是调查海力亚的信息,并非以消灭雾行者为主,阿狸并未携带圣石武器。
新的圣石材料才刚刚送往福琼工坊,目前光明哨兵仓库里存放的那些武器,都是融入了禁魔树化石灰粉制作成新圣石打造的。
那些武器专为不会魔法,资历尚浅,不能直接接触黑雾的普通哨兵提供,威力有限。
因此这一路来,对付雾行者的袭击,还是能够使用圣霭魔法直接净化亡灵的格温占据输出第一,而她也乐得如此。
侵蚀的魔法越是靠近烁光塔区域,就越显得畸怪迷离。
“走这边。”
乔希招呼阿狸和格温绕过地底能量好似火山喷涌的区域,三人停在蹦碎的边缘,朝下方望去。
“这里曾经是用来展示古代宝物的宏伟陈列室,现在只剩这么个见不到底的巨大坑洞了。”
阿狸的嗓音低沉,隐有追忆过去的伤感。
“以前的福光岛一定很美吧?”格温也没了刚刚击杀雾行者的活跃,轻声道,“可惜我没能见到。”
“是啊,很美,但也……”
十分清冷,没有生气。
阿狸脸上流露几许苦涩的微笑,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在心底默念。
如果没有乔希,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或许那些遭受永恒折磨,在跷蹊的迷雾里渴望活人灵魂的也有自己……
“人只有等失去了才会开始珍惜,虽然福光岛也有无法避免的缺点,但历时千年沧海桑田,仍未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比得过它曾经的辉煌。”
阿狸从幽光闪烁的无底坑洞收回视线,轻叹一声。
可就在这时,一团诡离的迷雾倏然在远离三人的安全区域聚拢,显现出一个身着长袍,头戴兜帽,身形略显佝偻,手持权杖的消瘦鬼影。
“你说的不错。”那道声音低沉苍老,口音并不属于福光岛,反而有股浓浓的卡玛维亚风格。
格温挥动剪刀,正欲突进发起攻击,可一听到男性幽灵的声音,整个人顿时僵住了。
那家伙明明没有施展魔法,气息也远达不到“沉沦者”的层次,为何能影响到格温?
“格温!”
乔希第一时间为格温施加了奥术屏障,随即紧随阿狸的步伐冲到呆滞的格温身前,摆出战斗姿态,但并未直接出手。
这只雾行者,与其他的似乎大有不同。
看清楚似乎尚存理智的雾行者打扮,乔希皱眉质问:“你是卡玛维亚人?”
那个手持权杖的幽魂并未直接回答乔希的问题,反而自顾自道:“请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
“一只被破败诅咒的雾行者,灵魂竟能在痛苦中保留一丝安宁,真是难得。”
即使被吞噬,意志坚定者亦可免除黑雾对自身精神的影响,保持理智清醒。
不过,这部分灵魂大部分在生前就是强者,亦或是心灵扭曲,执念惊人之辈。
通常而言,最低级的雾行者只能遵从黑雾的控制以及索取生命的本能行动,完全丧失自我理智。
更高级点的沉沦者为暗影岛的猎杀者,会追随生命的迹象穿梭于黑雾当中,仅拥有部分生前的习惯和神智。
唯有最高级别的掠食灵,也被大多数人号称为“幽灵领主”的存在,才会完全保留生前的记忆与本能。
比如锤石,赫卡里姆之流就在这个层次。
但即便如此,在破败之咒的影响下,他们的思想亦会被扭曲,作为人类时的记忆正在被黑雾慢慢吞噬。
锤石完全丧失了人性,而赫卡里姆则只顾追寻生前执念,收割灵魂强化己身,肆意践踏生命,造成血腥的屠戮。
因此,一只小小的雾行者竟然尚留理智,着实令乔希和阿狸惊讶。
阿狸右手掌心聚起蓝白交加的魔法宝珠,周围数团妖异狐火燃起,在她的控制下锁定眼前的亡魂,围绕三人慢慢回旋。
这是阿狸长达千年来融会贯通瓦萨尼的精神魔法,选择的与自身最契合的战斗方式。
“你最好快点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找上我们目的。”阿狸警告道,“否则,我不清楚伱是否在为亡灵大军的抵达拖延时间,我手中的欺诈宝珠可不一定会留情面。”
幽灵叹了声气,“自从我有名字,已经过去了漫长岁月……在暗影岛,我们几乎失去了一切,所有人都化作了黑雾。”
就在这时,被乔希和阿狸护在身后的格温忽然想到了什么,挤开他们往幽灵走近几步。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你是谁了!”
格温轻咬着下唇,眉毛纠结地挑起,眼神复杂地盯着幽魂,“你是佛耶戈的咨议官,宫廷法师努尼奥·奈克里特!”
奈克里特对眼前的蓝发少女感到稀奇,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睛仔细打量格温,顿感吃惊。
“你……好熟悉……我似乎在哪见过你。”奈克里特陷入思索。
“我叫格温,你认识伊苏尔德,应该知道我。”
“格温……对,伊苏尔德确实有一个名为格温的玩偶,她精心缝制的第一个玩偶……可是,你怎会……”
奈克里特伸出犹如皮肤枯树皮般紧贴骨架,十分惨白的空闲左手,隔空探向格温。
黑雾缭绕在臂膀与指缝间缭绕,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具备误导性,不等乔希和阿狸呵斥,奈克里特又赶忙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