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娴笑而不语,陆去远笑道:“这个么,让二当家替我说。”
金长久举起酒碗,“来!先喝碗再说。”大家跟着举起酒碗,一碗酒下肚,金长久话多了,说出了缘由:
金玉娴姐弟二人是辽阳人,出身富贵人家,姐弟俩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仅读过四书五经,而且精通乐律,金玉娴自幼喜好琴瑟,弹得一手好琴。不料三年前祸从天降,家中失了一场大火,烧得片瓦无存,家境从此衰落,父母先后因病去世,家中越发贫困,她只好带着弟弟长久和穷而不弃的老管家金涛流落江湖,靠弹琴卖艺维持生活。卖艺途中,路遇一恶少,看中玉娴,要强纳玉娴为妾,玉娴不依,金涛上前阻拦,被恶少打伤,长久年轻气盛,挥匕首刺死恶少,惹下人命官司,三人逃亡深山,便竖起杆子,召集了百余人,在青山岭落了草。
两个月前的一天,金长久带领几名喽啰到山下的何家村讨要粮草,他骑马前面走,喽啰们赶着马车后面跟随,下了山,他的马快,不大工夫拉远了马车,这时,猛地从道边的草丛里蹿出一头黑熊,马见黑熊,惊叫一声,前蹄尥起,将金长久掀于马下,马惊恐逃窜,熊嚎叫着,张开血盆大口,向金长久扑来,将他压在身下,金长久来不及掏枪,就在这危急时刻!远处啪的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熊的脖子,熊哀嚎着负痛逃走。
是谁开枪救下了金长久?是陆去远。陆去远从营子岭逃脱,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东逃,打算寻找刘山等众兄弟,重新归队。他不敢走大路,抄近道、走小路,几日后,他忍饥挨饿走到青山岭,在山脚下,忽听得马嘶熊嚎,知道前面有险情,赶紧趴在草窠里,定睛细看,见一头黑熊扑向一个人,他举枪瞄准,开枪射向黑熊。
金长久得救了,为了感谢恩人,金长久劝陆去远放弃寻找刘山的念头,不如上山入伙,坐第三把交椅。
陆去远呵呵笑道:“就这样,我就上了这青山岭,当上了三当家的,呵呵呵!说来也巧,这是天意呀!我和金家姐弟有缘哪!”
在酒席间,崔勇告诉大家这次兵败后刘山带领剩余弟兄已重聚通天岭,并收编了罗振启的人马,他谈到自己如何击毙侯大,自己如何在二道沟养伤,这次带伤去通天岭,不想在此遇到误会。“若不是陆老弟在此,或许见不到面了。”崔勇侥幸道。
陆去远道:“当初在营子岭时,如若不是大哥出言相救,我哪还有今天!你我相互救助,这是天意呀!”
金长久哈哈笑道:“陆大哥说得对,今日与崔大哥相聚也是天意呀!哈哈哈!”
酒席间,金玉娴频频敬酒布菜,她言语文雅,谈笑风生,毫无拘束,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让崔勇敬佩不已。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乘着酒兴,金玉娴提出,“我不胜酒力,不能相陪,我来给诸位弹一曲,助助酒兴,诸位看如何?”
大家拍手赞同,金长久起身道:“请诸位听听我姐姐的琴声,她已经好久不弹了。”
两名女仆在酒桌旁立上琴桌,摆上古琴。金玉娴先净手,然后盘坐在蒲团上,轻拨琴弦三两下,发出几声丁丁,她定好琴弦,说声献丑,开始弹奏,她弹的是一首古曲《高山流水》,琴声婉转悠扬,忽而旋律时隐时现,犹如高山之巅,云雾缭绕,飘忽不定,忽而节奏清澈活泼,犹如山间溪流,潺潺不息,清凉欢快,急速流下。洞内众人,悄无声息,屏气静听,崔勇不懂乐律,只觉琴声美妙动听,柔和悦耳。
一曲弹罢,众人拍手叫绝,洞内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喽啰们齐声喝彩,高呼大当家的再来一曲。金玉娴兴起,又弹了一首古曲《渔樵问答》,曲调轻盈明快,让人感到甘美而优雅。金长久也一时兴起,抄起琴桌旁的洞箫,吹奏起来,箫声绵绵,低沉而又委婉,箫声伴奏着琴声,曲调显得格外悠然自得,飘逸洒脱,琴箫合奏,相得益彰,让人仿佛听到了渔樵二人一问一答、听到了摇橹哗哗和伐木咚咚的声音。崔勇瞪着眼、张着嘴、端着酒碗久久不动,像木雕泥塑一般听入了神,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野蛮残暴的土匪当中竟然有如此才华出众的女子!
余音绕洞,慢慢停下,金玉娴在众人鼓掌喝彩中慢慢起身,崔勇细看金玉娴的表情,见她柳眉紧缩,眉宇间透出一种惘然不得志而又奋然不甘心的神色。崔勇暗忖:我何不劝她投奔通天岭,参加连庄会,共建大业。想到此,站起一揖,惋惜道:“没想到金当家的有这样出众的才华,唉!糟蹋了!”
金玉娴重回酒席,叹道:“唉!在这年月,遭受如此灾难,也只好作罢了。”
崔勇趁机劝道:“我看金当家的不是不想干大事业的人,何不同我一起投奔通天岭,与连庄会共干一番大事业!”
金玉娴一怔,沉吟半响不语。陆去远在一旁也劝道:“崔大哥说得对,一起投奔通天岭,那里兵强马壮,是由革命党领导的,别看近日受点儿挫折,将来定能成大气候,咱们去通天岭,刘山大哥一定欢迎咱们。”
正在金玉娴举棋不定时,就听屏风后一声咳嗽,接着传出几句苍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