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处极为繁华的地段。
原先最为奢靡的柳府此时却是衰败异常,活像一个没有灵魂而披着华丽外衣的怪物。
外面的阳光很好,可是原先最爱阳光的她却缩在最阴暗的角落。
她早就听到了外面的风声,也知道这样不是持久之计。
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想离开这里。这个她生长了十几年的地方。
她知道,再也没有人叫她小姐了,没人把她当心肝宝贝那样宠着了。
父亲下了狱,以后的生活可以想见。
家里的仆人杀的杀,跑的跑。
直到抄家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他们家有那么多人。
一个个尸体都堆成了山,血液混着雨水几乎要把这个宅子都泡的腐烂掉。
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
按理说,她该是被卖到妓院去的。
是皇后娘娘吧,不现在该是太后了。
他们情意真深啊。
当年,她娘亲对父亲也像这样用心过,但后来还不伤的遍体鳞伤?
她知道父亲和她一样,骨子里都是极为自私的人。
她觉得他从没爱过任何人。
在她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有几位哥哥都战死在沙场了。
她不知道柳生为什么还坚持要一个孩子?
既然每一个都要往战场上送死还不如不要出生得好。
父亲看到她是女孩一定很失望吧。
一个没用的花瓶?做不得什么指望。
不能为他创下丰功伟绩,不能为他保住高位。
这样的人都不该存在。
娘亲跟她讲,她的父亲就是个恶魔。
他的确是。哪有一个父亲会因为自己受伤不能再上沙场,就每年坚持让儿子在外厮杀,甚至都不许他们回家。
自出生起,他们就注定要为他们父亲的功名牺牲。
他们不是他的孩子,是他的工具。是他笼络人心,在陛下面前卖惨的工具。
每次当他对着别人哭着说自己的儿子战死沙场的事迹时,她都觉得无比的恶心。
可是对她,他好像又像是个慈父。
她的名字是他额外开恩,是让娘亲起的。
叫“抚眉”吧。
她的哥哥们多是名字中带有“扶”字,当她刚识字时,先生常常问她是不是写错了。
“没错,是这样的。”她娘亲跟先生解释道,“我们抚眉不要再像哥哥们那样。”
柳抚眉,不要出头。
这是娘亲对她一生的寄语。
她有时恨透了她父亲的薄情,有时甚至不愿意搭理他,盼着他那一天出意外被杀掉。
可是当她长大了突然发现,自己身边就只剩下这个人了。
他突然变得很宠爱她,什么无理的要求都满足。把她真的当作掌上明珠一样养大。
她真的会觉得有可能父亲是爱自己的,也是爱哥哥的,爱娘亲的。只是不会表达,徒留了许多的遗憾,没人知道罢了。
再不喜欢,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不是吗?
直到有一日,父亲带她去见了一个女人。
她穿的雍容华贵,气质更是与众不同。
他们管她叫“皇后”。
他管她叫“莲儿”。
好亲密的称呼,就连她都没被这么叫过。
那女人对自己很好,对爹爹也很好。不是那种挂在嘴上的好,是处处行为举止能见到的好。
那个女人有个孩子,是个女儿。
她以为会是以前那样,是父亲和外面女人的孩子。
可是他们管她叫公主,她知道他们不一样。
她是皇家的人,是皇上的女儿。
皇后是皇上的夫人。
“爹爹,为什么皇上的夫人对你这么好呢?”她不止一次想这么问。
可是终究还是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要她怎么问呢?
她真是怕惹恼了他,自己又得不了好果子吃。毕竟这回再也没人会护着她了。
索性皇后很喜欢她,她知道那可能是爱屋及乌。
不过没关系,她很享受她的爱。
她不是没想过真的将她当作娘亲的。可是这好像对自己的娘亲不是很公平。更何况她有她的家庭,有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