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跳伞啊。”林真秀像自言自语一样重复了一遍,过了几秒后,淡淡地道,“松村桑就主动要求去跳吧,把以前的事了结一下。”
苹果公主听到前半句时很想哭,好在马上又听到了后半句,顿时化悲为喜,站起来,深深弯腰,以示感谢。然而,等直起身后,看着眼前这名从衣着到发型都干净利落,显得颇有些帅气的年轻精英官僚,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强烈遗憾。
“看来只能帮麻衣様了。可是,问她是想当林麻衣,还是愿意当御内室,总不肯回答,又该怎么办呢?”
…………
和松村沙友理谈完后,林真秀起身回办公室。在电车的车厢中,他反复盘算去关岛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尽管能想象出白石麻衣这些天郁郁寡欢的模样,可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倒不是因为请假肯定会影响工作,而是唯恐去了关岛后,怂货哪天心情不好,就用这件事来气其他几个姑娘,像1月9日那次握手会上卫藤美彩告状所说的那样。届时,自家的葡萄架非全倒了不可,后果太严重了。
可是,当他在路上收到柴崎哲也发来的邮件后,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这封邮件是对林真秀上月末向这位NhK制作人推荐卫藤美彩、北野日奈子、寺田兰世为日本女子棒球代表队官方应援人的正式回复。告知日本奥委会已向负责选拔各种棒球国际比赛日本代表队的全日本女子野球联盟进行推荐,并在邮件末尾附上具体联系人和联系方式。
“上个月送定制话筒做生日礼物,白石已经抱怨卫藤拿来挑衅她了。下个月,川本明里这个角色可能会定下来,再下个月还会有这个官方应援人,都是给卫藤的,她一定会气炸肺,说不定就会失望而去,必须抢在前面安抚一下才行。”回复邮件表示感谢后,林真秀紧紧捏着手机,寻思着。
只是,一想到关岛之行可能带来的后遗症,他还是感到非常头疼,不由得怨恨起始作俑者来,有些不满地心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可要是真聪明,为什么还会这样做呢?”
然而,在生气过之后,这个海王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2015年最后一分钟收到的那封邮件,想起仙台火车站见到的第一眼,想起在山元梦草莓之乡时两人的对话,甚至还回忆起去年夏天打开明治神宫棒球场的包厢门,迎面看到正望着自己,表情严肃,站姿像雪峰欧石南那样轻轻摇曳的少女模样,还有在横滨国际平和会议场,自己听着歌声,闻声寻觅过去的往事,以及在韩国从冷漠到暧昧的那两天,终于叹了口气,放弃教训对方一番的念头,但同时也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
你一定是很不满我又对你有选择性地陈述了吧?才会用只有巧克力,没有卡片,才会用不再天天缠着我,来婉转表示你的不满。可是,实在抱歉了,我就是这样一个有很多缺点的普通人,又周旋在你和你的队友之间,接下来还可能让你更加痛苦。既然这些天发的消息越来越少,频次越来越低,那就这样吧,慢慢地停止联系,直至淡忘彼此,将往事深藏在回忆中,对我好,也对你也好。
尽管这样开解自己,但林真秀还是因此感到心情抑郁。从电车站到外务省的路上,雨越来越大,打在伞上的噼里啪啦的噪声和裤脚越来越粘湿带来的不适感也加剧了负面情绪的扩散,即便回到办公室后寄情于工作也无法改变,直至下午接到父亲的电话,注意力被转移,才得以暂时摆脱。
“高濑会长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3月要是没时间回去也没什么关系,但希望你能帮助促成一件事。”
“他倒是反应迅速,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吗?想让我做什么?”
“这次说的是正事。tpp协议不是月初签署了吗?高濑会长问,你是否能找一位熟悉tpp的职业官僚为县里的各位基层农协会长讲解一下协议情况,回答一些问题,再给点建议。他说,经济局经济连携课是外务省负责tpp谈判的部门,岩本课长是你的大学直系前辈,还和你同为中国学院派,有没有可能请他来一次?时间最好是在3月的上半月,费用好说,招待规格也会用最高标准。”
“他倒是什么都清楚。经济连携课确实是负责tpp的,我也可以问下岩本前辈愿不愿意去。但这件事为什么会是高濑会长出面?佐野会长出面才更合理吧?父亲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我不清楚。不过,高濑会长既然把时间设在3月第二周结束之前,说不定和3月31日县农协要举行全体会议,投票决定是否重组基层农协和选举新会长有关。他已经表态参选了,如果你那位岩本前辈能来讲解一次tpp协议,再加上你是外务省职业官僚,其他农协会长可能会觉得他在中央省厅有深厚的人际关系,说不定能从中央省厅得到tpp应对扶持,投他一票。”
“高濑会长很有机会选上吗?”
“就是这个问题了。虽然他和佐野会长斗得很紧,但没意外的话,佐野会长连任的可能性更大。”
“明白了,让我想一下该怎么处理。”
挂了电话后,林真秀陷入沉思。
新年在大崎八幡宫初诣时,他就猜测到高濑正义打算竞选宫城县农协会长一职,前些天也得到证实,今天再次听到,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但对请岩本桂一去给那些宫城县基层农协会长讲课这件事,他还是有点犹豫。
论道理,应该。因为,这是正事,他既然出身宫城县,就有这义务;论感情,不应该,因为,这会让高濑正义更有机会选上,给他的反抗带来更大的困难。
这种矛盾心理让林真秀犹豫了很久,想来想去,觉得最理想的结果是岩本桂一同意去讲课,但表态反对基层农协重组,这样以来,自己既回报了家乡,也降低了高濑正义被选上的几率。当然,这只是理想情况,他觉得可能性不大。最后打定主意,先问了前辈的意思再说,如果没兴趣,多想是在浪费时间。
然而,他完全没料到,岩本桂一正在寻找和高濑正义接触的机会。于是,当他在第二天和这位前辈一起吃中饭时提出了请求后,居然没怎么费劲就得到肯定的回复,让这个不知内情的人既觉得前辈的关爱实在是难以回报,又觉得这种关爱给自己带来如山压力,但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回头路,只得一边表示感谢,一边试探岩本桂一对基层农协重组的看法。还好,结果居然很理想,之前的如意算盘都得到了满足。
“基层农协是否从多而小重组为少而大并不关键,日本的农业劳动生产率大概是美国的八分之一,欧洲的四分之一,怎样提高才是应对tpp最重要的课题。而且,去年《农业协同组合法》修订案好不容易才通过,安倍首相应该不会希望JA全中借助地方农协合并的机会,通过几十年积累的人际关系变相恢复影响力。”
他放下一半的心,也就有心情在最亲近的前辈面前大胆评论下内阁的政策了。
“前辈说的是。我也一直有个疑问,农协本就是个高度依赖国家政策的组织,在日本农业长期缺乏经济增长点这种情况下,进行新自由主义改革,真的有效吗?”
“好了,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不许对其他人说。”
“是,前辈。”他恭敬地道,又问,“高濑会长希望能尽快安排讲课,前辈在3月第二周的周末两天有没有可能抽出时间呢?”
这种讲课不算公务,只能用周末休息时间去做。高濑正义希望是3月上半月结束之前完成,现在是2月最后一周,考虑到准备需要不少时间,这周肯定来不及,3月第一周他要去关岛,只有3月第二周的周末两天可用。
“那就这两天吧。”为了让这个后辈以后无法推辞自己的建议,乖乖当一回光源氏,岩本桂一又一次给了面子。
回到办公室后,林真秀给父亲打电话,说事情已经办好,可以回复高濑会长了。结束后,又给阿南贤太打电话,先是问川本明里这个角色还有没有问题,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告知对方可以去联系Npbエンタープライズ了。
卫藤美彩的经纪人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是怎么回事,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也不像装出来,让他有些吃惊,对那个温婉的女人更满意了——对经纪人都守口如瓶,这是职业官僚妻子该有的谨慎。
“日本奥委会已经向全日本女子野球联盟推荐卫藤、北野日奈子桑、寺田兰世桑为日本女子棒球代表队官方应援人,Npbエンタープライズ是联盟中具体负责企划和实施的会社。等下我会发邮件将联系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给阿南桑。”
一声很轻的惊呼之后,是阿南贤太的连声道谢,“林桑又给了卫藤一个惊喜,她一定会非常高兴。”接着是有些犹豫的询问,“北野是河野经纪人分管的成员,寺田是渡边经纪人分管的成员,我代为联系好像不妥,是不是请菊地桑去联系更加合适?”
林真秀一时没猜出对方话中的背后含义,但不妨碍他借此表达下自己对某件事的态度,通过经纪人之口提醒这位手下的小偶像。
“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原本只打算推荐卫藤,但这不是她新年初诣时得到中国粉丝送的礼物吗?白石桑、西野桑都没得到,我担心就如汉诗所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着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就加了北野桑和寺田桑。还请阿南桑将这点苦心转告卫藤。当然了,这几句话不用告诉菊地桑、今野桑。”
电话另外一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郑重其事的回复,“我会将林桑的关心一字不漏地转告卫藤,提醒她今后注意。”
“辛苦阿南桑了。”
挂了电话后,他查了下从东京飞关岛的线路,发现3月3日夜里有一个夏威夷航空的红眼航班,23点55分起飞,第二天4点45分抵达,下班后赶去没有问题,到酒店安顿后,差不多也是可以去见白石麻衣的时间了,就不再犹豫,麻利地订了机票,随后找自家课长请假。由于高濑正义通过西村明弘请动山田美树给出的压力在下川真树太这里就被挡回去,冈部大介还不知道这件事,问清楚是重要的私事后,没再继续追问,点头同意。
去关岛这件事既然敲定,林真秀就不再多想可能带来的后果。接下来十几天里正常工作,除了一些日常事务外,还和UFA、星尘、爱贝克思等去年跟随去过韩国的事务所确认加入日本偶像海外推广企划的事。AmUSE也答应,除bAbYmEtAL象征性加入,旗下的樱花学院也会积极参与相关文化活动。另有几家之前没和他联系过偶像事务所想搭外务省的顺风车,通过各种途径前来接洽,他筛选之后也一一给了回应。
此外,这名职业官僚还单独和寺田明弘座谈了一次,发出希望AKb48能像乃木坂46一样与外务省深度合作的邀请,将日本偶像文化传播大使当做诱饵再次抛出,引得寺田明弘立刻表态会竭力支持该企划。等座谈快结束时,他又装作关心地建议不要用AKS的名义加入企划,而是用京乐的名义,这样京乐与吉本合资的Nmb48就能和AKb48一起加入企划,参与海外活动了,说动寺田明弘回去劝说吉成夏子同意,算是还了吉本强送过来的人情。
工作之外,这个海王和有感情纠葛的几个姑娘们的交流也正常进行。由于正在第14单的宣传期内,忙于上各种番组,期间还有第13单最后的两次握手会——2月27日的京都全国握手会、28日的京都个别握手会,卫藤美彩她们全都是握满5部的大忙人,累得要命,Im上的消息就相应少了许多,白石麻衣和生田绘梨花的寥寥几条夹在其中倒是显得不起眼了,让林真秀的心情越发复杂,只能用抱怨来转移注意力。
“西野桑啊,你那么想钓我,怎么第14单的个握券还不送来呢?”他心道,但终究没真厚着脸皮去找柴田恭兵。
在2016年的2月最后一天,林真秀给松村沙友理发邮件,询问她们去关岛住哪家酒店。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间也有讲究:早的话,那两人是最好的朋友,如果回去就告知见面的事,随后就看到邮件,确认自己会去关岛,一个可能胆子再大起来,一个就不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无法报苹果公主那次设下修罗场的旧仇和怂货这些天让自己纠结的新恨;晚的话,3月2日就要出发,在机场和异国他乡未必能上网看邮件,给一天的缓冲时间比较好。2月29日于是成为这件事的dead line。
没过多久,回复邮件到了。
“スタッフ(Staff)桑说,是安华海滩度假村(onward beach Resort)。等到了后,我会想办法和麻衣様住一起,一确定房间号码,就发消息给林桑。”
“真是聪明的女人,卫藤都未必有你聪明,就是心思太多。”他有点惋惜地心道,同时做出一个决定,“你以后要是能老老实实的,看在白石的面子上,就不再和你计较之前的事了,偶尔帮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至于怎么判断是否老实,林真秀觉得这次去关岛见白石麻衣,观察怂货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就能知道,这也是他在住哪家酒店这件事上,问松村沙友理,而不是问卫藤美彩、堀未央奈的原因——包括白石麻衣和生田绘梨花在内,那几个姑娘这几天都在Im上和他提到去关岛的时间、航班,只是没说住在哪里,估计还不知道。
放下手机后,这个海王查询安华海滩度假村在哪里——他不会回邮件,也不打算告诉苹果公主是否可以向怂货透露自己去关岛的消息,为的是让对方胡思乱想几天,多提心吊胆一会儿,顺便捋一下在没有自己影响的情况下,那个女人的思维逻辑。
这家酒店在关岛不是无名之辈,林真秀很容易就在酒店预订网站找到相关信息,发现不在关岛最着名的,也是大部分度假酒店集中的杜梦湾,而是位于南面比邻的亚加纳湾。扫了眼地图后,给自己订了安华海滩度假村南面一点,直线距离两百多米的圣达菲酒店(Santa Fe hotel)3月4日的一个房间。
下班后,他又去兑换货币,在宿舍收拾行装,找出护照、驾照等证件,查看关岛旅游攻略。等做好一切准备后,时间也到了3月2日。
一早,他就在Im上陪着堀未央奈和卫藤美彩来到机场,上午,又多陪了两个人登上飞机,中午抵达关岛,随后进入酒店,波澜不兴地确认这些姑娘如原定计划入住安华海滩度假村。没过多久,他收到松村沙友理发来告知房间号码的邮件,还说原先和生田绘梨花分到一个房间,让他有点咋舌——这两人要是真在一个房间,互相冷嘲热讽也就罢了,打起来怎么办?
第二天晚上,他一边在Im上认真地充当堀未央奈分享出国旅游新鲜感和拍摄写真感受的倾听者,一边离开办公室,拉着旅行箱下了霞关站,一个小时后抵达羽田空港国际线航站楼,用外交护照进日本航空的贵宾室,等坐下后,立刻研究起苹果公主刚发来的3月4日拍摄计划。
计划中,大致是9点出发,前往杜梦湾的一处沙滩,开始番组录制,用各种沙滩和水上游戏决定祈愿的人选。吃过中饭后,在附近的沙滩边进行“生存握手会”游戏,然后在附近商圈逛一会儿,慢慢走回酒店所在地——塔穆宁村,进入附近的tagada Amusement park继续录制。傍晚回酒店,一边吃饭一边通过“印第安纸牌”游戏决出最后三人,结束后在酒店的冲浪池边用“俄罗斯转盘海滩椅”游戏确定去跳伞的成员。
林真秀默默记住白石麻衣明天9点之后就该一个人在房间这件事,随即闭目养神。23点左右离开贵宾室登机。23点55分,他乘坐的夏威夷航空的飞机从羽田空港起飞,第二天凌晨4点45分抵达笼罩在夜色中的关岛。
关岛是一个长条形小岛,东西宽仅4到8公里,南北长也不过50公里,民用的安东尼奥·汪帕特国际机场位于岛中央,和在岛中部西侧的亚加纳湾距离只有大约3公里。
林真秀用外交护照快速通关,出了机场后,叫来一辆出租车前往圣达菲酒店,等办好入住手续,进入房间,前后用时不到2个小时,窗外此时尽管已天色大亮,但时钟却还没走到7点。放好行李后,他去洗了个澡,换上夏季的短袖、短裤、凉鞋——关岛常年从早到晚都是二十六七摄氏度的夏季气温,去餐厅吃早饭,这些都做好后,时间也到了8点多,窗外已经是太阳高悬,开始洒下炽热的阳光。
回到房间没多久,他收到松村沙友理发来的邮件,告知即将出发前去录制番组,白石麻衣眼下正在房间里睡觉,赶紧将钱包、证件、票券等已经准备好的物品塞进口袋,再戴上一副遮住小半个脸的超大号墨镜,离开酒店,向北沿着马路走了两百多米,来到安华海滩度假村对面。打量了下周遭,站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向着wine tower楼望去——这家酒店有wine tower和the tower两栋建筑。根据苹果公主提供的信息,成员们住在wine tower。
没一会儿,他就见wine tower的正门这里陆陆续续走出几十人,三三两两一组,登上已在门廊前停靠着的几辆中巴车。又过了没多久,这几辆中巴车启动,缓缓驶出酒店,沿着马路向北方而去,消失在视线中。
他又等了十分钟,见没有什么成群的人出来了,慢慢向酒店走去,进入wine tower楼,当几分钟后从电梯中走出来时,眼前空无一人的长廊尽头就是目标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