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一直是这名公务员的座右铭之一,但许多时候,他发现自己很难做到太上忘情。在东京单轨羽田机场线上,在山手线上,在银座线上,他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即便在黑漆漆一片的隧道中也是如此,脑海里也是空荡荡的,直到回到了赤坂宿舍,情绪才恢复正常。
收拾好心情,林真秀给津田阳子发邮件告知自己回到东京了,给堀未央奈、白石麻衣、卫藤美彩发im消息,除了告知已经回来后,还并根据不同情况,通报和生田绘梨花有关的一些信息。接着又给小宫隆司发邮件,推荐秋元真夏为《めざまテレビ》的嘉宾主播,因为心情不太好,还不无恶意地建议由内藤宽仁转告这个消息。
没多久,回复陆续到了。像是津田阳子和小宫隆司公事公办的回复,看下就可以。像是对堀未央奈在回复中拐弯抹角的试探,他直接开了嘲讽,“生田桑带着经纪人呢,比你还担心,所以你尽管放心。”怼得少女一晚上再没发消息来。对在回复中连声感谢的白石麻衣,他当然又是另外一种态度,温柔地回应说:“这是我答应你的事,当然会做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样可以再找我。”至于卫藤美彩,虽然两人之前默契地不谈此事,但既然现在提到了,后者就顺势道歉,撒娇一样承认自己不该再插手,然后他着意安抚,这点小矛盾也就像暗礁一样从水面消失。
不过,这次韩国之行给林真秀带来的心理影响并没有完全消失,尤其是第二天シルバーウィーク假期开始,他回到亘理郡家中,在回答知道他和久保万里子在东京见过面的父母、兄长询问当时具体情况,又不断听到认真往来也不错的暗示时,不由自主想到了雪峰欧石南,就感到分外别扭和惭愧。
“哪有那么容易,正子女士也在东京呢,很难单独见面,只能说,尽人事以听天命。”他敷衍着。
“那就更要抓紧了。现在是假期,她们该回仙台了吧。万里子随便找个和同学聚会的理由就能一个人出门,正好想办法见她一面。”林真太继续撺掇。
“昨晚就回来了。”他还真知道久保万里子的行程计划。在上午回亘理郡的新干线上,两人聊了会儿,因此知道对方已经回到仙台,也知道了对方假期安排,连对方再去东京的时间和为什么提早一点的原因都知道了。
“秋分の日回东京,还是1点58分到上野站。下午和母亲去浅草寺参拜,听说秋分の日在正殿前揽烟,运气会更好呢。就可惜我们不熟悉东京,也不知道去了后怎么做才能让运气更好。”
这个问题,林真秀不敢回答,对方也没追着问,又说了两句后就称有事结束了聊天。
“不能着急,要循序渐进,生出防备心反而会带来麻烦。”他一边回忆,一边继续敷衍。
“要不,还是让父亲找高濑会长,安排你和早百合假期里出去玩一次?说不定万里子也会和七夕一样作陪。”林真太提出一个建议。
他斜眼看过去,琢磨这是二选一的威胁还是真心话,但终究不敢赌,忍气吞声道:“这不太好,还是等回东京后再约吧。放心,我心里有数。”
“回东京又是什么时候呢?”紧跟上来敲钉钻脚的这次居然是林美代子。
林真秀避无可避,只好给出明确的答复,“秋分の日。”
其他人满意了,但他很不痛快,转向罪魁祸首,要让对方和自己一样郁闷,“把我送你的东西还给我,我要拿来送给万里子。”
林真太下意识地看向眼前和式矮桌上刚收到的节日礼物,一把按住,心疼地道:“我等了一年多才等到,她一个女人会喜欢这东西吗?你送口红、香水才对吧?”
林真秀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有用没用,我知道。”
“拿去,拿去。”林真太只好让步,为了报复,在已经掉入坑中的弟弟头上又踩了一脚,“母亲记得秋分の日后让真秀汇报他和万里子约会的情况。”
“那当然。”这次给次子补上一枪的是林浩一。
“好了好了,还是商量下,真太、真秀的叔叔和姑姑明天过来,怎么和他们说投资的事吧。”还是林美代子心疼一年见不到几次的次子,转移了话题。
…………
虽然放假,又回到了家,但久保万里子这几天并没有多高兴,而是不断思考:自己在im上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为什么那位前辈就是不接茬,到底是自己误会了,还是对方在玩推拉战术。
“万里子,你有一个宅急便到了。”
门口传来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起身来到客厅,从久保正子手中接过一个包裹。原本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但当看到包裹贴的送り状(快递单上发件人名字时,她眼前一亮,笑容差点蹦出来,但立刻回过神,赶紧绷住脸,转身就想回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真秀君发来的是什么,我也想看下呢。”久保正子拦住女儿,平静地说。
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的久保义洋也抬起头,有些意外,也有些严肃地问:“那位外务省的林桑?又给万里子发什么了?”
久保万里子虽然满心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去找了把剪刀,当着父母的面开始拆包裹。
“是东外大二次试的资料。”打开后,看到是一摞内部教材、笔记,还有一本很厚的书,她松了口气,也有点失望地说。
久保正子仔细看了一眼,还拿出一本翻了下,这才放过,“给真秀君发封邮件谢一声。回礼,我和你父亲会替你准备,你就不用管了。”
久保万里子闷闷地应了一声,捧着包裹回到自己房间,放在桌上,又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拿起手机,噘着嘴给林真秀发了条消息。
“收到前辈发来的资料了,非常感谢。”
没两分钟,回复跳出。
“虽然正常该说不用谢,不过,其他资料也就算了,那本书里面的东西倒是真费了不少功夫,所以,要好好用哦。”
书?有什么特别吗?久保万里子心生疑惑,从包裹中拿出那本很厚的书,立刻感觉到不对——正常情况下,书是软的,拿起来后,总有点纵向弯曲,但这本书却硬如砖块,丝毫没有变形,试着翻一下,封面、书页都打不开,像是每一页都黏在一起一样。
她生出了兴趣,尝试下几个方向都打不开后,就拽住封皮用力一撕,看到下面是正常的书页后又继续撕书页。“撕拉”一声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书的正中出现一个长方形的小洞,里面用纸团固定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长条形白色纸盒,极简主义风格外观,通体只印有earin五个字母。
久保万里子按捺住砰砰跳动的心,将纸盒拿出,仔细观察下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就见纸盒的内盒中,左侧嵌着上下两个大约手指第一指节大小的黑色圆柱体,右上方嵌着一条笔形银色圆柱体,大约中指那么长,右下方是两个黑色的小物件,像是阿拉伯数字9的形状。
她取出那两个黑色圆柱体,仔细看了下,觉得应该是一对耳塞,只是没有耳塞线,又检查了其他物件,确认是耳挂和充电仓。这种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勾起了她的兴趣,翻出全英文说明书来,封面上大大的“trueirelessstereoearphones”映入眼帘。
“前辈,我看到了,这是什么啊?”久保万里子怀着兴奋、好奇,开心地给林真秀发了条消息。
“去年众筹的全球第一款真无线立体声耳机,用蓝牙和手机连一起就能用,前几天刚收到。你不是要去浅草寺参拜吗?到时候戴上这副耳塞,打开im的位置分享,我给你当语音导游。”
“前辈秋分の日不回东京吗?”她有点失望地发出消息,这次过了好一会儿才得到回复。
“不太方便。”
她立刻明白之前为什么没有得到正面回答了,也理解了林真秀为什么要用这种隐蔽的方式送来礼物——不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而是在自己母亲的“关注”和那份存在于默契中的婚约无形压力下,真的“不太方便”。
“可怜的前辈。”她咬着嘴唇,感到有点难过,又有点得意,“可是,就算这样,前辈还想着怎么满足我的要求呢。”一边想着,她一边打开说明书,认真学习起使用方法。
接下来假期的每一天都过得平平无奇。久保万里子和父母、妹妹出去逛街,在家睡觉。林真秀招待叔叔、姑姑,解释为什么推荐他们投资japanlife,金额还高达上千万円,又要帮着家里下地收割。空闲时还要在im上应付那些姑娘们,有时不免生出还好没给生田绘梨花自己名片的庆幸。
这些天中,公事也没有因为休假而不出现。例如9月21日这天,他就忙于在im上和中国学院派的同僚讨论中国外交部日本处正式宣布撤销重组为东北亚处后,中国学院派接下来该做哪些事以应对外务省内可能出现的变化。
五天的假期就这样既空闲又忙碌地过去了。秋分の日上午,久保万里子跟着母亲在父亲和妹妹的相送下,登上jr新干线隼号1次列车,于1点58分抵达上野站,11点多回到莺谷的住处。
放好行李,吃了中饭,又午睡了一个小时,两人起床后收拾了下,准备去浅草寺参拜。
“你耳朵上戴的是什么?”久保正子先一步到门外等候,视线正落在蹲下去的女儿耳中一个黑黄色相间的小玩意上,随口问道。
“哦,耳塞。”久保万里子若无其事地拿出来,晃了下,又塞回去,小小地撒了个谎,“前天和同学一起出去时看到的,挺好玩的就买了。”
“没有线吗?出去还戴着?”不懂数码产品的久保正子没察觉其中的问题,随意地问。
“嗯,没有线。反正很小,出门就戴着,要是有电话来就能听到,不用担心错过了。”
“这倒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