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晋升不久的缘故,劳恩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受到刁难。事实上,即使劳恩的军衔比队长更高,他的社会地位也肯定低于这类人。贵族就是贵族,哪怕是乡下哪个角落里的不知名贵族也比平民高贵得多。劳恩对等级制度的了解并不透彻,这种事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发生。
“行。”队长轻蔑地瞪了劳恩一眼,冲身后的守卫们厉声说:“把门打开,让他自己进去拿。”
“我为什么不先揍你一顿再进去呢?可能你不清楚,军尉在执行公务时有权采用任何必要手段来完成任务。”劳恩活动着脖子,把沙包大的拳头攥得嘎巴响。
“有道理。”
在队长的示意下,几个守卫扔下长矛,慢吞吞地钻进了库房。
真该死,劳恩啐了口痰。这帮贵族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这帮混蛋永远都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劳恩依然揪着队长的领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敞开的大门。他有的是时间耗下去。
“可以放开我了吗?”队长不情不愿地加了一句,“长官。”
很好。权力,这感觉真是棒极了。一声“长官”让劳恩飘飘然,什么烦恼都忘记了。直到今天,仍有许多既没钱又没本事的贵族拒绝接受现实,因为承认平民也能当军尉就相当于承认他们自己的无能。这是个矛盾的悖论,他们的大脑已经接受了现实,身体的其他部分却在抗拒现实。如果连出生便高人一等的遮羞布也被扯掉,这些贵族还能相信什么呢?在这个充满血腥的动荡时代,好人早已不再坚信任何东西,坏人则满腔热血,重拾信仰。在兰斯和塞连土地上的发生的一切都无异于天启,而第三次天启的降临近在眼前。
恐惧在大陆各处蔓延。这种细致入微,几乎微不可查的情绪渗透在日常生活的一举一动中,渗入每封家书的一字一句中。那是名为变革的巨兽,教会组织起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也前所未有的把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绑在了战车上,无论男女老幼。
由此,劳恩衷心地感谢奥菲利亚。在这个属于年轻人的时代,个人的意志和力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展。腐朽的老贵族厌恶这个充满未知机遇的时代,因为战争机器的轰鸣撼动了他们的宝冠;贪婪的富商巨贾恐惧这个时代,因为战马的冲锋撞翻了他们的餐桌;像马修那样的懦夫害怕战火的洗礼,因为鲜血会焦灼他们的灵魂。只有劳恩这种敢拼敢打,脚踏实地,一步步晋升为军尉的乡下平民,才会明白这个时代的诱人之处——换作和平年代,他只配在老家种一辈子地,然后娶个五大三粗的龅牙姑娘,生几个不知道能活到几岁的白痴似的崽子,开始下一个毫无变化的轮回。
在劳恩愉快的思索间,后勤队的士兵们已经把他要的食材都装上推车带了出来。劳恩粗略一瞥,就知道车上的东西比他要的多出不少。
“长官,”那推车的士兵僵僵地堆着笑,凑到劳恩耳边小声说道:“我们队长是前不久才到任的,他是个贵族,说话比较冲,请您别介意。车上有些麦酒,还有两块甜糕和一块奶酪,一袋烟草…请您千万别告我们的状。熬了这么多年,再坚持几个月我们就能加入卡库鲁民兵团了。我们可不想让那个低能儿影响我们的仕途。”
啊,奶酪,还有甜糕。劳恩舔了舔嘴唇,乐得嘴角都撇到了天上。“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人。”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毫不客气地接手了推车,“贵族惹的祸,以后就让贵族自己解决吧。别愁眉苦脸了,幸运女神是不会眷顾这种人的。你看我,还不是熬出头了?平民军尉,哈,以后我还会是第一个平民将军呢。”
“那太好了。未来的将军阁下,如果您以后觉得营地伙食很糟糕,就赶单周来这里找我吧,我可以为您弄些更美味的食物,比如咸鱼和熏肉之类的玩意,还是撒了胡椒的那种。”
矜持,矜持一点。劳恩努力控制着激动的心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在离开亲卫队后,他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吃不上那么好的食物了,但显然他错了。
哦,真他*的该死。他已经开始爱上这种连呼吸都无比舒爽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