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在高大的镀金拱门前站了一会,他的手下在背后忙忙碌碌,但他不予理会。除非他主动开口,否则谁也不敢打扰他。
荣光圣骑士全副武装,沉重的钢铁甲胄与护手以金线点缀,护腿上则错综复杂地雕刻着圣言录的段落。秘银编织的锁甲内衬和龙鳞制作的厚重垫肩在保证足够轻便的同时拥有着不俗的防御力。他抚摸着关节处的精致铆钉,默默将前半生所取得的每一枚勋章与徽章都佩戴在胸前。
尽管穿着如此华丽,但科恩却深感沉重,感觉身体被挂在身上的钢铁、皮革和织物束缚,被隐隐传来的惨叫与哭喊拖累。他沉着脸看着一个个六神无主的手下,为他们的愚钝与无能感到恼火。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科恩转过身来面对手下,“我会在全父的庇佑下击败神选者,保护圣座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顶层的护卫们四目相对片刻,纷纷放下救治伤员与搬运圣物的工作,拿起武器各就各位。他们现在很高兴。科恩很清楚,这些愚蠢的狂信徒无法理智面对现实的拷问,他们讨厌不知所措的无助感。假如他们意识到奥菲莉亚可能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他们一样会呼吸会流血的人,他们就会感觉天要塌下来了。他们更愿意视她为现世的人神,全能之主及其诸多恩典的化身。这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科恩想。然而她现在无法亲临前线发号施令了,所以科恩必须肩负起领导羔羊的使命。这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狂信徒们会毫不犹豫地以信仰之名献身,但如果他们感觉到他面对强敌并无必胜的把握,并心怀犹疑的话,他们恐怕很难再无畏地为全能之主服务了。现在想来,奥菲莉亚的工作并不轻松,她需要在任何时刻都展现出强势领袖的形象,作为对抗一切邪魔的扞卫者。科恩祈祷自己能有奥菲莉亚的勇气。如果他后退半步,哪怕只是半步,仇敌的恶意将无情地压垮防线。神选者和他的仆从背水一战,口中诉说着愤怒与仇恨,不断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戴好头盔,沿着亮堂的长廊缓慢而坚定地前进。在走动时,身上厚重的盔甲几乎悄无声息。教廷与秘法之地的工匠合作打造了这完美的盔甲,每一个关节,每一道钢板的弧度都完美地贴合在一起,没有一丝瑕疵。当他大步行走时,战靴落在坚硬地板上的铿锵声压过了伤员的无助呻吟与悲伤祈祷。紧张的预备兵们躲在走廊阴影中,十多位战斗牧师、修女、苦修士和守夜者激动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圣座传达了什么指示。科恩头也不回地从他们身旁走过,他认识他们所有人:贪婪的猴子、愚蠢的驴,痴傻的羊和疯癫的狼。想要渡过难关,就必须联合他们的力量。在这种时候,任何人的战力都不可或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科恩走向自己的位置。侍从如阴沟里的老鼠般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举起斗篷,准备以合适地方式展现荣光圣骑士的尊贵。科恩掩饰着对这种做作表演的厌恶,将荣光刃拄在身前,铿锵的回响让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在一如既往的肃穆与庄严下,他压低声音,开始讲话。
“诸位忠诚的勇士,”他的声音低沉而洪亮,“圣座正在祷告,不便随意前来,现在由我全权指挥。各位应该清楚我的行事风格,所以我就不需要寒暄什么了。露西娅大修女,请告诉我现在的情况。”
人群那头的大修女上前一步。“大人。”她的声音干瘪得像在烈日下暴晒的死鱼,“我没什么语言天赋,没法委婉地传达什么美好未来。敌人突然出现在中层,这完全打乱了我们的布局。下层已经沦陷,我军死伤惨重。尽管城防军和一些武装修士正在“圣子”的协助下登塔援护,但我们恐怕很难撑到他们突破敌人的封锁。我麾下的战士已经筋疲力尽,接近崩溃了。没必要粉饰,我想其他人也是如此。您可以期望我们奋战到最后一刻,但这能否足够…唉,全能天父自有安排。”
领导守夜者的老人佝偻着身躯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若非科恩尚未表态,他早已拔出匕首剜出大修女的心脏。
“身为纯洁者,你怎能说出这种话后还恬不知耻的苟活着?”他眼中满是愤怒,不满道。“哪里有怯懦和怠惰,哪里就需要净化!我无法忍受你这种懦弱的言论,让我的猎犬们加入你的部队,剔除信仰不坚定之人,这样他们就能真正做到为全父奉献至最后一刻!”
老人一口气说完,周围有几个年轻人嫌恶地看向他,有的人则同情地注视着大修女。科恩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你的猎犬只会削减我们本不充裕的人手,”大修女沉声道。“把你的屠夫们派到西境去追杀妇孺吧,我们需要正派的战士来守护圣座。”
老人瞪起眼作为回应。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科恩覆甲的拳头便重重锤在剑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