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雷霆大怒,苍老的面皮在微微抽着。
但朱怀还是从老爷子狰狞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担忧和纠结。
担心自己的亲儿子真会如此大逆不道。
纠结如果此事是真的,他要怎么处理。
如果朱桂真是接着徐妙锦报复朱怀,朱元璋对自己亲儿子的固有认知会崩塌。
老爷子是一个极具掌控力的帝王,他以为对自己儿子的掌控力很足,也以为自己的儿子就算在混账,也不会如此大逆不道。
老人家不止一次对朱怀保证过,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虽然顽劣和残暴,但一定不会手足相残,同样的,他也以这个标准去要求朱怀。
或许是大户农家出生,自幼经历了家庭温暖,朱元璋对家人的感情弥足珍贵。
可越是因为如此,老爷子越是害怕。
别看他现在滔天大怒,但眸子里那股子担忧和害怕,却还是在无意中流露出来。
朱怀看到了,读懂了,所以更加同情这一代帝王。
他铁血、冷酷、暴力、嗜杀,历史对朱元璋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没人会怀疑朱元璋对自己亲儿子的感情。
当然,更没有人会体会到暮年朱元璋的胆小甚微,他其实早察觉出自己的这些儿子不简单,可他又抱着鸵鸟的心态,不愿意去面对和相信。
只有和朱元璋朝夕相处之后才会知晓这个迟暮老人的感受。
没有做父亲的不爱儿子的,这些儿子都为大明为朱元璋立下过汗马功劳,能被派去镇边的藩王,一定是朱元璋最为信任的。
即便朱桂在山西大同做了那么多孽事,又干了那么多僭越的事,可最后朱元璋不过只是将朱桂软禁在深宫而草草了事。
老人家对自己儿子的宽容和纵容可见一斑。
这一年多来,朱元璋渐渐对朱桂好起来,虽然朱桂还被关在乾西宫,但老爷子对其的吃穿用度炭火柴薪等的规格都在提升。
这些事老爷子没对朱怀说过,也是朱怀偶尔一次看内帑的开支才察觉出来的。
老爷子不敢对朱怀说,又不想委屈了自己亲儿子。
朱怀怎能不知道老人家的心里。
所以选择视而不见。
最是忧怜老人心,谁家迟暮不爱子?
希望朱桂不要辜负朱元璋这份默默的爱,如果他还有点良知,就不要再继续伤害这个迟暮的老人,不要让这个老人在一次做出抉择。
养心殿的气氛有些诡异。
朱元璋冷静下来,对徐辉祖道:“你先回去,人是在皇宫丢的,咱和你保证,会给你一个交待。”
徐辉祖心思通透,如果这件事真关乎到代王朱桂,后面的话就不是自己该听到的了。
“臣遵旨,臣告退。”
徐辉祖抱拳离去。
朱元璋看了一眼朱怀,然后默默的半靠在胡床上,微微阖上双目。
朱怀端着茶水心不在焉喝着。
为今之计,只有等。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脚步声响起,在安静的养心殿,每一个脚步声都格外清晰沉重。
“殿下,何同知回来了。”
郑和进殿禀告。
老爷子微微睁开眼,朱怀便对郑和道:“快宣。”
没多时,何广义迈着虎步走进来,单膝叩地道:“启奏殿下。”
“怎么样?”
何广义道:“锦衣卫在乾西宫搜了一遍,并没有发现。”
呼。
不远处,老爷子长长舒了一口气。
朱怀蹙眉,现在在皇宫,还能和徐妙锦结仇的没有几个,唯独代王朱桂了。
朱怀刚要开口。
老爷子便道:“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查过了没有?会不会有人借着徐闺女勒索财物?又或者会不会有哪些不开眼的太监将徐姑娘当成奴婢使用了?”
何广义摇头,正要开口之际,朱怀恶狠狠瞪了何广义一眼。
何广义瞬间一愣,急忙改口道:“卑职再去查。”
他知道朱怀什么意思,这是提醒自己顺着老爷子话去说,不要忤逆老爷子。
无论何广义还是朱怀,他们都清楚,宫里的宫女和太监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自从上次出事之后,所有宫女和太监的身世已经绝对清白,锦衣卫已经耗费两个月时间,将宫里的宫女太监的祖籍三代清白都查了一遍,不可能出任何问题。
退一万步说,徐姑娘雍容华贵,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并不是傻子,他们怎么会看错人?谁又有胆子敢使唤徐妙锦?
朱怀叫住何广义,又问道:“乾西宫查了那些地方?马厩茅房之类的查了没有?”
何广义一愣,道:“这……倒是没有搜查。”
朱怀嗯了一声,道:“都查查,仔细找找,不要放过任何地点。”
朱元璋沉声道:“不必了,老十三也是一条汉子,不会做如此龌蹉的事,藏污纳垢也不会挑这些地方,咱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