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这天,应当是上元节最繁华的一日。
一轮皎洁地皓月缓缓升起,应天城便像是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轻纱。
城内车水马龙,四处皆是花灯,人来人往,如潮水般汹涌。
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盏小小的花灯。更有富贵家的公子小姐,前呼后拥的带着数十个仆人,抬着大小不一的花灯招摇过境,将这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大道两侧,楼檐飞阁,彩灯高悬。
走马灯、玉兔灯、葫芦灯、西瓜灯、猫儿灯、娃娃灯、孔雀开屏灯、子牙封神灯,个个都是形象逼真,犹如争艳的百花,各具情态,美不胜收。
行走的人群争相观看,对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指指点点,处处都是欢声笑语,热闹至极。那喜庆气氛,比起除夕,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辉祖三兄弟带着徐妙锦出来散心。
自那日在徐府和朱怀诀别后,虽然徐妙锦好似已经缓和过来。
但徐辉祖三兄弟都知道,五妹始终是闷闷不乐的。
于是三兄弟今天便硬是将徐妙锦给拉了出来。
徐增寿指着那硕大的花灯,激动的道:“五妹快看!凤阳书院!”
徐膺绪也乐呵呵的对徐妙锦道:“我家五公子就是聪慧伶俐!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如此招牌打了出去,指定有许多人会来咱书院念书!”徐辉祖也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徐妙锦,语重心长的道:“五妹,你是徐家的一份子,也到了为徐家出力的时候了,大哥感谢你。”徐妙锦摇头,眼前繁华似乎与自己无关,低声道:“小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大哥不必如此。”
徐辉祖知晓徐妙锦兴致不高,笑着道:“你们在此稍等片刻,大哥去买几个花灯,我们兄妹去秦淮河放花灯祈愿。”徐膺绪和徐增寿愣了愣,望着徐辉祖离去的背影,有些感伤。
徐膺绪轻声对徐妙锦道:“五妹,你开心点儿,大哥从来不会如此放下身段的。”徐妙锦也愣住了。
徐辉祖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中山王府的掌舵人,爹走了之后,徐辉祖便撑起了中山王徐府的家。
大哥一直都是如长兄严父一般,而且从不会如此放低身段。
这种节日,大哥从不会出来凑热闹,更别提主动去买花灯让徐妙锦开心的事儿。“嗯。”
徐妙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望着徐辉祖威严的背影,徐妙锦心里有些复杂。
无论如何,她的三个哥哥都为自己着想,都是尽量想让自己开心。
虽然他们都不太能接受朱怀。
哎。
徐妙锦心里不是滋味,一边是长兄如父的三位相依为命的哥哥,一边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意中儿郎。
各种情绪缠在心底,让徐妙锦心绪不宁。
徐辉祖背着手,朝不远处的花灯小摊走去。
这里人山人海,才走了不到数十米,已经看不到徐妙锦三兄妹的人影。
徐辉祖蹲在小摊前,丢了几个钱,买了四盏花灯。
刚直起身子,准备离去。
侧目就看到熟悉的背影。
这背影,挺拔如松,依旧那么温文尔雅,仿佛带着某种威仪,人群中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徐辉祖敢笃定,那是朱怀。
此时的朱怀,正和赵檀儿提着花灯朝前散漫的走去。
赵檀儿甜甜的笑着,不过笑容中有些不悦:“一个花灯就要十个钱,写几个字还要三个钱,这些人,也太黑心了吧~~!”祈愿需要写字,当下出来游玩的人,谁又会带着笔墨纸砚?
于是智慧的劳动人民,便想起支起小摊,在花灯旁边专门卖笔墨纸砚,让游客们自行写愿望放入花灯内。
不过写一次要三个钱。
朱怀见赵檀儿愤愤不平的样子,笑道:“一年难得赚这么一次钱,大伙儿肯定想尽办法发挥才智去变着法儿摆摊赚钱。”“别说你用人笔墨需要钱,你看旁边的茶摊,那不就是寻常人家的一口茶么?喝一口要一钱,这不更厉害?”赵檀儿道:“是有够黑心的!”
朱怀道:“人家买的不是一口茶,一个墨,图的不就一开心,一阔绰么?”
“你想啊,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男人要装逼,怎么体现阔绰?大钱花不了,小钱花了又阔绰又有面子,各取所需,何乐不为呢?”赵檀儿歪头想了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似乎也很有道理,所以,这就是你刚才花两文钱喝一口茶的原因?你想装逼?”朱怀:“……”
他白了一眼赵檀儿:“大姐,我是真口渴了好吧!而且,不是你说想喝茶的?我装啥了?”“咯咯咯!”
赵檀儿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容:“别装了,我都知道。”徐辉祖看着朱怀和赵檀儿有说有笑的样子,微微叹口气。
我五妹为你愿终身不嫁,刚烈如此。
你呢?转身却又和旁人聊的火热,这一幕,若是被我五妹看到,她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