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走南闯北的人,见得多,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样看,仗还得打下去,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位商人叹息道。
“是啊,现在各地民生凋敝,没人买得起东西,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是啊,听说庆尚道、全罗道和杨广道,有暴民作乱,打破庄园,把仓库掠抢一空,高门大户全家或杀或逃,惨啊。”
“都是被逼得没办法。快要饿死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朴必先在一旁给众人满上热汤,赔笑说道:“诸位东家说笑,你们的日子难过?那我们不得在咸水坑里刨食?”
王甲喝了一口汤,长舒一口气。白色的水气如同一根烟柱,被喷了出来。
“你不知道,我们高丽,一切都掌握在王室和两班官人手里。在座的众人,谁不是替某位大官人奔走劳累?赚钱的时候,上头还有几分笑容,赏赐一点残羹剩饭。现在越来越难赚钱,那脸就难看了。呼喝打骂,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王甲捧着缺了口的陶瓷碗,愣愣地看着火堆,眼里无尽地悲哀。
“我有个老兄弟,一起做了二十年生意。这两年生意难做,能卖给宋人的东西越来越少,换不到钱,换不到钱就买不回东西。只能从百姓们手里抢活命的粮食拿去换。他一时心软,耽误了几桩买卖。”
“唉——他救了别人,谁救他一家啊?大官人恼怒了,也不管我的老兄弟替他赚了多少钱,用皮鞭把他活活打死,一家发卖为奴”
室里一片寂静。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着,烧着的木柴发出啪啪的轻微声,像是远处鞭子抽打的声音。
有商人幽幽地说道。
“真想搬去大宋。那边不再视商人工匠为卑贱之职。合法经营,纳税足额的商贾和工场主,还会被地方上报,请授郡州县三咨议郎的官位。虽然只是一份虚职,但是郡州县每年召开两次咨议局会议,可以列席参加发言。知州知县和郡守都会出席,虚心听取意见。这身份待遇,就是不一样。”
“做得大的商贾厂主,还会被授予通议郎官名,入中书省通议院。这几年,大宋给十几位大商人工厂主,授予勋位,足以光宗耀祖,富贵一辈子。”
“听说我们高丽有不少巨商,已经悄悄把家卷转移去大宋东兴、登州和上海。”有位商人爆出勐料。
“那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真是后悔,为什么我不醒目,早点办现在好了,家人全被官人们拿捏着,当做人质”
正七嘴八舌地说着闲话,一位在外面巡视的市舶司库丁跑了进来。
“来船,来船了!”
“宋国的商船来了。”商人们并不惊讶,王甲掐指一算,“现在是九月中,入冬了,刮得是西北风,想必是辽东或东兴城过来的船。”
另一位商人笑着说道:“宋国的海船厉害着,什么横帆纵帆,方帆三角帆,只要有风,不管是哪个方向的风,都能借到风。说不定是海州或上海过来的船呢!”
“你啊,就喜欢争辩,要不我们打个赌,看到底是哪里的船。诸位,你们下不下注?”
“下注,当然下注!”众商人也来了兴趣。
朴必先机灵,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张公文纸,翻过来在背面空白处画上几个格子,分别填上辽东、东兴、登州、密州、海州、上海等港口。
“我们把赌注说一说”
这时,另一个库丁冲了进来,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船,好多,船,好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