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具体的斩获数字,崔弘正说有九千首级,全是“如假包换”的女真东虏。其余杀伤、逃散者不下两万——此役,高丽军歼灭宋军三万有余,真是旷世未有的大胜。
但是金富辙很快就通过渠道获知了真相。
郑克永是其好友,这次也随崔弘正一起回京。从他嘴里,金富辙知道了最真实的情报。
“完颜阿骨打和完颜阇母确实轻敌冒进,很顺利地被我们引入到伏击地。只是他们才两千骑兵,我们调集近十万大军,别武班、神骑、神步军,设下十重包围圈,打了三天,还是让他们跑出去四百余人。”
“不过完颜阿骨打、完颜阇母等敌酋十余人战死,却是真的。我们俘获了不到十个俘虏,他们说,宋军军法严苛,轻敌冒进已是大忌,触犯了军法。要是不战而退,不仅要砍头,还会累及家人。”
“完颜阿骨打两兄弟,以及其余几位百户、副百户,力战到死,也要掩护部众撤离,就是为了不让家人被累及贬为赡户和马奴。”
金富辙听傻了,“十万打两千,还未能全功,他们也敢吹嘘,难道不怕被揭穿吗?”
“谁揭穿?完颜阿骨打兄弟?金兄,不瞒你说,我觉得这背后有国丈的影子。”
“怎么说?”金富辙一惊。
十几年前,中枢院使李资义意欲擅立国君,被先王所诛。李资谦吸取堂兄的教训,每自修饬、低调蛰伏。大王对他深信重之,加上他的女儿又生下世子,于是权势日隆。
现在难道要趁势而起?
“朴景仁、王字之是国丈的亲家,拓俊京、许载早就投附国丈。而今这局面,可以说是国丈与崔弘正、吴延宠一派合流。”
金富辙明白了,李资谦与崔、吴合流,想借与北界战事的机会,把政敌崔弘嗣、金景庸、任懿、李韦等人扳倒。
现在正好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崔弘正打了个胜仗——虽然被吹嘘得面目全非,但总归有事实基础:完颜阿骨打等人的首级,做不得假。
所以对于李资谦一派,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大王颇有雄心,北边开疆拓土,就是在他的授意下进行的。主持战事的尹瓘、吴延宠等人,屡战屡败,胜少败多,依然被大王信任,不顾主和派汹涌的弹劾,依然拜为宰执,委以军政之权——所以说,李资谦、崔弘正等人这次朝争获胜的机会非常大,十拿九稳。
叔父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慌忙地改弦易辙。
可金富辙想到自己在宋国开封城看过的一些报纸资料,一阵寒意从脚心钻了上来,把他整个人都冻住了。
“郑兄,我们还是赶紧辞官,去山野隐居避祸吧。”
“为什么?”郑克永问道。
“大祸将至啊。在下在宋国开封城看过一些记录,辽国在灭亡之前,也是党争不休,你死我亡。国政败坏,民不聊生,然后内乱四起时,宋国给予了雷霆一击。郑兄,我国此时的情况,难道不像吗?”
郑克永大惊道:“金兄,你说这一切都是宋人在背后捣鬼?”
“谁知道呢?这十年来,宋国商人与我国权贵勾连,四下行走,早就渗透到我国朝野的每一个角落。而且这一次,从开封城议和,到北界胜仗,在下都觉得透着一股子诡异。”
郑克永沉思了一会,开始相信金富辙的判断,连忙说道:“金兄,为何不赶紧上书?陈明情况!”
“郑兄,此时上书,就是阻挡李、崔、吴合流争权,怕是还没见到高丽陷入危急,我这颗头颅已经被挂在城门上。我朝争权,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那边正缺祭旗之物,等着我等上书。”
郑克永目瞪口呆,随即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