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卞谢了一声,准备摊开第二幅,宇文虚中在一旁提醒道。
“蔡公,这是官家特意写给你的。”
“写给老臣的?”蔡卞心头一定,展开字幅的动作变得有些急切。
“和光同尘。”除了这四个字,上首有一行小字,是官家的题字,“赐内阁首揆”,下首是一行落款,“天启赤子,天启十二年八月十日。”盖着一方宝印,印文只有一个篆体的“焘”。
蔡卞念了几遍,迟疑地问道,“叔通,此词是不是出自《道德经》:‘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正是。”
“不知官家有何教诲?”
“官家写完后对在下说,‘锐者,急切、鲁莽也;纷,争执纠纷。官家还说,诸位阁员都是一时俊杰,国之重臣,当为大宋之光,众光当和。尘,卑贱如尘埃,官家希望诸位阁员在平章军国大事,心里多想想卑贱如尘埃,但是亿万相聚成泰山的大宋百姓。此为同其尘!”
“挫其锐,解其纷,官家希望首揆带着内阁大小学士,诸阁员们,能够抛弃急切鲁莽,解决争执纠纷,进而和其光,同其尘。”
蔡卞对着皇宫拱手施礼,“臣定不敢有负官家嘱托。”
又寒嘘了几句,宇文虚中说道:“蔡公,在下的事情办完了,不敢再叨扰蔡公,告辞,告辞。”
起身时“才发现”桌子上的《凤阁报》,宇文虚中笑着说道:“巧了,在下正要去礼部着作局,跟他们说道说道。”
“哦,不知叔通要去跟他们说道什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秘书省通政司说了,百官们既然上疏给官家,就等着批复处置好了。要是没有回应,就是官家不置可否,你再寻他法。偏偏一边递到通政司,上疏给官家,一边大张旗鼓地刊登在报纸上,太不像话了。他们这是以官家之名去哄弄百姓呢?还是以民情之意去要挟官家?”
蔡卞露出凝重之色,“听叔通如此一说,老夫也觉得此事重大。嗯,礼部着作局属于尚书省,既然秘书省发了话,那老夫就在省务会上提一句,叫着作局好好整饬一番。”
“那就有劳蔡公了。秘书省那边的咨文,即刻就到。在下是抬腿就来了,公文还得兜两圈才到尚书省,要慢些。”
蔡卞心领神会地一笑,客客气气地把宇文虚中送到阁房门口,再叮嘱李弥大,替他送到东阁大门口。
李弥大急匆匆地回到阁房里,看到蔡卞又在伏桉疾书,批复着公文。刚才摆在桌子上的那张报纸,早就消失无踪。
他吊在半空上的心缓缓落了下来,但是又想再确定一下,迟疑地问道:“蔡公,那份《凤阁报》不知在何处,还请让属下先收走。”
蔡卞抬起头,目光从水晶老花镜上方投过来。
“那份报纸,危言耸听,早就被我扔到废纸篓里去了。”
李弥大心中大定,又惊又喜。这一定是宇文虚中捎来官家的话,才让蔡公吃下了定心丸,才会如此镇静。
但他还不放心,迟疑一下,还是问了一句。
“蔡公,可是风停雨歇,云开见明月?”
蔡卞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道:“风再大,雨再勐,从何而来?”
他的手指头指了指天上,“从天而来。”
“学生记住了。”李弥大恭敬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