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天下无事,过于百年。知天助之不可常恃,知人事之不可怠终,则大有为之时,正在今日!”
“缓而图之,则为大利;急而成之,则为大害。”
“闽人狡险,楚人轻易,必将引乡党之士,天下风俗,何由得更淳厚!”
“有时候他们还互相破口大骂,什么‘聚敛害民’,‘**肆虐,流毒四海’。什么‘老而不死是为贼’”
“老丈,你记性真好,这些句子你都记得。”
“那几年见天地在我耳边骂,听多了也就记住了。记住了,却听不懂,一个字都不明白,只知道高,像天庭的宫阙一样高。端在云里,看不明白啊。”
说到这里,王老丈一笑,咧开的嘴里有几个牙齿掉落,继续说道。
“你们说的这些,我们都爱听,我老汉爱听,我儿子爱听,我家儿媳和孙子孙女们都爱听。你们说的这些话,才像是俺们街面上发生的事,我们听得懂。”
几位吃早餐的官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各郡州的人尖子,数万读书人中脱颖而出,考入各大学,再在每年一次的国考里中试。心眼聪慧着,很快就品出意思来。
这位王老丈,说的话平白如水,但细细一琢磨,却颇有深意。这或许是学习中,官家提到的官吏要坚持“知民心,体民意,同民情”的另一种效果吧。
不再如此前东华门唱名的那些进士,高高在上,脱离百姓,浮而不实。脚踏实地,勤勤恳恳,这是大宋官吏新的准则之一。
正想着,有人突然叫了起来,“都七点半了,坏了坏了!要迟到了。”
一句迟到,周围的人,包括附近的几家脚店里的人,都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喝下最后两口豆浆,咬掉最后一截油条,排出几枚铜钱,急着离去。
“官人,我的官人,用不着这么急吧。没人用鞭子在后面抽你们。”王老丈的儿子王大郎一边收钱,一边笑着说道。
“听说官家还没回东京城,上面的大官人不会那么紧的,抽着空歇口气,用不着那么急吧。”
官家回京的事,还没有在民间传开。
“官家回不回京,都是一个样子。你不知道现在官场的规矩啊。秘书省上百号秘书郎和校书郎,天天拿着俺们各部门的工作单子。这月二十号了,还有某某事没做完,能做完吗?然后督检局一份札子移文尚书省承政厅。”
“承政厅紧接着去函各部,询问情况。各部的承政厅接到函文,立即找到各司都司,都司就找各局,各局就找我们这些具体管事的。一刻不得闲啊!王大郎!”
王大郎嘿嘿一笑,“以前官府里的也是文山函海的,飘来飘去都是应付上面的。拖着就好了,过得几天,上面记不住,这事就过去了。”
“嘿,王大郎你还真知道些事。现在不行了,改规矩了。秘书省那些秘书郎和校书郎,还有尚书省督政厅的家伙们,是专门盯我们的。一纸函文是无关紧要,可要是月底事情没完成,到了下月,督检局、督政厅的人,就会象苍蝇一样围过来。尤其是督检局,要是他们上门,我们都司大官人都得先哆嗦几下。”
这位官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付了钱,然后跟上同伴的脚步。
他们几个人搭伙,叫了一辆马车。或者挤上有轨多节马车,目标一致,各自的衙门。
中书省在内城左一厢,原来的启圣院;尚书省在浚仪桥旁的老地方,只是扩宽了不少,这才把十二部各司全装下来;门下省在原来的景灵东宫;枢密院在兴国桥旁边,跟开封府衙不远。
这些官人们从各门进到内城,在各个将近的站点下车,然后汇聚成黑压压的人流,向这几处衙门涌去。
互相拱手打着招呼,边走边议论着,有时候还发出咯咯的笑声,上千人汇集在一起,最后成了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八点钟整,东西角楼、朱雀楼和龙景楼,几乎同时响起了鼓声。
三通二十四响的鼓声一完,整个内城都安静了。刚才喧闹的人声像是飘去了九霄之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
这是各衙门在开早会。
到了十点,尚书省各部尚书、门下省左右副都御史等大老们,各自坐上马车,沿着大道进东华门,去内阁开会。
开封城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