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那边倒无所谓。他现在无权无势,得罪也就得罪了。偏偏在明贵妃和于大监面前出了丑,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蔡攸捻着下巴的胡须,精明的眼睛在滴熘熘地转动着。
蔡京也是愁容满面,坐在椅子上显得患失患得。
“大郎说得没错。四郎五郎这两个孽障,现在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叫为父如何去弥补?”
“是啊,”蔡攸附和道。
他现在已经端正态度,知道光靠自己一个人奋斗是很难出头的。必须全力让父亲再进一步。左仆射,进而太宰。
要是父亲成了司政国相,自己的仕途肯定会前途无量。
明年是天启十年,又是换阁的年月。如此紧要关头,偏偏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真是害人不浅。
“明贵妃得官家宠爱,是人尽皆知的。她要是把这事情在官家耳边一说,嘴巴稍微歪一下,怕是会让官家心里恶了父亲。还有于大监,他执掌内外咨情检校处,各处的访单,都先经他的手才到官家那里唉,四哥、五哥,为何如此不懂事啊!”
蔡攸也无计可施,不由地怨恨起四弟五弟。
在心里,他连父亲也怨恨起来。你没事续什么弦纳什么妾。好吧,你收了这么美娇娘也就罢了,没事生这么多弟弟干什么!
蔡京彷佛骤然老了十岁,他坐在椅子上,叹息道:“唉,都怪我一时心切了。想着把四哥、五哥接到东京来,读几年新学堂,好考入成均大学。到时候拼着为父的这张老脸,送两人进秘书省当个秘书郎,为父就不用操心什么了。”
“官家对老臣还是很抚恤的。大苏公,长子苏维康(苏迈,原是礼部右侍郎,现在是理蕃部左侍郎,与刘德初(刘正夫组建理蕃部。次子、三子,先为秘书郎、校书郎,然后外放知州,历练擢升。苏仲豫(苏迨现在已经是江西郡布政副使”
“还有范仲公、质夫公、子厚公、小苏公,连蒋颍叔(蒋之奇等人的子侄门生,也不吝啬,历练擢升老夫想着,也让四哥、五哥乘一乘这东风。”
此时的蔡京不再是狡诈凶狠、善用权术的右仆射,完成变成了一个老迈慈祥的父亲。
只是蔡攸嫌弃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我都已经入仕了,也捞不到好处。重要的是如何挽回影响!这才对我生死攸关。
“父亲,要不去找下叔父大人?他做过秘书省侍中,是官家近臣幕僚之首,与李都知(李芳、于大监关系密切,皇后和贵妃那里也能说得上话。要是他愿意帮忙转圜一二,这事应该有回旋余地。”
“找老二?”蔡京立即恢复了精明。半眯着眼睛,在心里盘算起得失利弊。从神态上看,他还是有些犹豫。
“父亲,我们得赶早。要是贵妃和于大监在给官家的书信里,把今天的事提一笔,到时就算有叔父大人去转圜,恐怕也无济于事。”
“好!”蔡京当机立断,带着蔡攸去拜访了蔡卞。
兄长和大侄子深夜来访,把蔡卞吓了一跳,还以为老家出了什么大事。
听蔡攸把来意说清楚后,蔡卞当场就表了态。
“这是小事!明天垂拱殿开完会,我找于大监悄悄说一说。贵妃娘子那里,我也托他帮忙说一说。老夫这点面子还是有的。官家日理万机,这等小孩子胡闹之事,就不要传到他耳朵里了,有污圣听。”
蔡攸欣喜道:“叔父说得极是!是这个说法。还请烦请叔父大人费心了。”
蔡京也在一旁诚恳地说道:“二哥啊,这事闹得,唉!让你多费心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蔡卞客气地答道。
寒嘘了几句,蔡京父子起身告辞。夜色已深,大家都要休息。
临上马车时,蔡京看着不远处紧闭的蔡卞府大门,目光闪烁,神情不定。
最后轻叹了一声,钻进了马车里。
蔡卞送完兄长和大侄子,又坐回到书房里。
他凝视着虚空,神情郑重。
不知过了多久,蔡卞的嘴角突然浮出笑意,越来越盛,最后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