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逝,皆成烟云。
赵似的目光从远处的城堡上收回来,转向常安民,感叹道:“人生在世,做过的许许多多的事,有对也有错。有的当时对,过后错;有的当时错,过后却是对的。如何说得清楚?林子中这一生,有人说他为了仕途,不惜与兄弟决裂,投靠新党,折尽了名节。那又如何?”
“就凭他在太原城做的这些实事,足以进开封城西保济岗的先贤园,与质夫公、东坡公为邻,春秋祭祀,荣同国祚。”
“陛下圣明!”常安民激动地说道。
黄昏,回到太原城布政司中衙,王禀、种建中等晋宁军军部将领等候在此,参加赵似召开的军政联席会议。
“王师,你还是如此英武雄迈啊。看来云中代北的风和雨,奈你不何啊!”赵似笑着说道。
“陛下,有御驾在漠北征伐镇抚,云中代北的风雨,只能算是和风细雨,自然就奈何不了臣了。”王禀笑着答道。
赵似哈哈大笑,挽着王禀的手臂,进入到白虎堂里。
常安民、种建中等文武官将在后面跟着。
有的人眼里满是笑意,有的人眼里都是羡慕。只是陛下还在潜邸时,王禀就被征辟入简王府,成为刀枪师傅。
这份机缘,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一一坐下后,赵似扫了一眼,目光定在种建中身上。
“彝叔,朕与你堂兄且廉在宁夏城外喝庆功酒时,他提及到你对自己的名字不甚满意,只是苦于父母所赐即如此,朕就赐一名于你,师道,种师道如何?”
赵似的话把种建中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堂兄种朴居然把这种事在官家面前提及。
他确实对自己的名字不甚满意,建中,与他们这一房的师字辈,背离而行。不过再一仔细想,堂兄其实却是在为自己着想,父亲取下的名字,自己出于孝道不好改。请官家赐名,却是最好的理由。
“臣谢陛下赐名!”种建中起身谢道。自此,他改回了历史上原来的名字,种师道。只是他的命运会大为不同。
赵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堂兄且廉以灭夏之功,封爵长武县公。你不仅是种家一脉柱石,更是关学横渠公(张载的得意门生。关学,说的是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常安民推荐的河东郡守接班人,太原知州李复。这一位也是关学大拿啊。
“彝叔,你现在改名为师道,更要秉承师道,传扬关学。”
“陛下教诲,臣牢记在心。”种师道神情激动,恭敬地答道。
“彝叔的才干朕是知道的,且廉也十分推崇。当时他对朕说,彝叔封爵,当在他之上。”
众人无不暗中动容,县公往上,就是郡公和国公。
而今官家力行“非匡扶社稷之功不可封爵,非益国利民之举不可授勋”,爵勋之位,变得无比金贵。甚至下诏,对历代先帝的封爵进行重新勘定。
除了开国元勋的封爵,历代先帝们在太平时期给诸多重臣们追赠的爵位,一一追夺,重新勘定,只配勋位的只以勋位追赠。能被追赠爵位的只有范文正公、王文成公、狄襄武公等少数确实立有军功之人。
就算大苏公,官家对他如此敬重,也没有追赠爵位,只是顶格追赠勋位—正一品上柱国,加谥号文忠。
所以说,要是种师道能被封国公,将超越姚麟,为种家光耀门庭。
官家嘴里虽然说是种朴如此说,但他身为大宋天子,能娓娓道来,说明他心里已经存了这么一份期盼。
想到这里,不少人心里又明悟到些东西。此前官家把种师道、种师中调至河东河北,只留下种朴,大家还以为是他想压制种家,现在看来,不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