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冲元,你说是陛下此后,可能会极少亲理朝政?”
“锋芒太利,容易伤及无辜,不如藏锋入鞘,伺机而动。陛下知道后续的变法新政,阻力更大,故而远征漠北,攻灭夏国,再创威势,挟此威压众宵。但他也明白,威势太盛,容易万马齐音,偏听偏信啊。”
章惇解释了一番,许将和黄覆忍不住跟着叹息了几句。
喝下几盏酒,章惇微醺之间想起自己从中进士,到跟随王文成公变法,数十年的经历,一一在目。
“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尪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何回避?”
章惇摇头晃脑地念完这阙范文正公的词,许将端着酒杯的手定住了。
“子厚,你萌生退意?”
“官家与老夫相约五年之期。而今已过三年有余,新政正在大力推行,初见成效。王文成公当年的设想,正在逐一实现。夏国也已攻灭,神庙、哲庙先帝的夙愿已了。老夫一头华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剩下的时间,算不上急流勇退,主要是交接吧。”
看着章惇银白的须发,许将没有多问什么。黄覆却忍不住问道:“子厚,你急流勇退,可有去处?”
“官家与老夫闲聊时谈及过,他邀请老夫退下来后,去成均大学、翰林院兼职国政教授一职。闲余之时可以写写回忆录,把一生所经历的事情告诉后人,把积攒的经验也传给后人。”
“如此也好。”黄覆想了想,这确实也算是一处不错的去处。“子厚,你人还没退,有些人就为你屁股底下的位子,开始动起心思,玩起手段来。”
“哈哈,安中,我知道你说的谁。吕吉甫、张天觉还有蔡元长,都有些按捺不住啊。”
黄覆惊讶地说道:“子厚,你都知道啊。”
随即一想,是自己大惊小怪了,章惇执政多年,与诸多名臣斗智斗勇过,什么手段没见识过?这些迹象当然早有察觉。
他好奇地问道:“子厚,你说,继任太宰者当是谁?”
章惇连连摇头:“这等大事,由陛下乾纲独断,不是你我能揣测的。”
黄覆不依不饶:“子厚知道你我是皮毛相附。你去相致仕,我肯定也会辞去右仆射之职,跟着去成均、翰林凑凑热闹。说说无妨!”
“真要我说?”今天章惇兴致很高,故意反问了一句。
“说,必须说。”
“要我说,吕吉甫、蔡元长都有机会。”
“他两位?众人都在揣测,下一任太宰极有可能是蔡元度。他做过秘书省侍中,极得官家信任,现在又在三省历练,一副接任太宰的迹象。”
“哈哈,”章惇大笑,“他原本确实有接任太宰的机会。只是这三年,蔡元长做得太出色了。不得不说,蔡氏兄弟,确实都有才干,一人长于协调,一人长于理财。”
黄覆愣了一下,“蔡元长做得太出色了?这三年,他遵循官家和子厚的方略,殚精竭力去丰裕国库,又不伤民力,确实难得。是啊,官家不可能把尚书省操持在他兄弟两人手里,必定是要分开。”
章惇笑了笑,高深莫测地说道:“在老夫看来,这几位继任太宰的机会,其实都没有某人大。”
他在许将的脸上扫了一眼,端起酒杯,准备抿一口,突然听到府外响起欢呼声,然后有鞭炮声响起。
“百姓们也知道这大好消息,想必今晚,开封城都会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