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辅仁谦虚地连连摆手:“某做的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只是张贼等人好抓,城外的宋军才是心腹大患。石州一下,明后天宋军前锋定会到达夏州城下,届时怎么办?”
李仁礼迟疑一下说道:“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勉励道:“夏州城乃西北雄城,高大坚固,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同心齐力,定能御敌于城下。”
李辅仁看着李仁礼康慨陈词的样子,恍忽间如同回到了开封城里,看到了那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宋国士子们。
这些人跟李仁礼一样,只要心中有义理在,就能有如神助,万敌皆克。可是在沙场上厮杀过十几年的李辅仁知道,刀枪箭失之下,不分天理大义。
他眉头一皱,忧心忡忡地说道:“漕帅,晋王殿下(李察哥屯重兵于西平府(灵州,现在宋军肆虐河南,光靠夏州本城这点兵马,很难有所作为。殿下有没有说,他何时南下增援夏州?”
李仁礼迟疑许久,最后于心不忍地说道:“防御使有所不知,宋国皇帝居然命令十万朱雀骑兵,出居延海,绕道辽国上京道,意图从北边合攻我兴庆府。所以黑山威福、白马强镇和右厢朝顺三军,拱卫河北重地,动弹不得。”
“所以晋王殿下手里的兵马是捉襟见肘,固守西平府尚且有余,增援河南诸州,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李辅仁目光炯炯,在烛光里闪烁着。
门外有人禀告:“大官人,张知州来拜访。”
“张元庆,他来干什么?”李仁礼有些诧异,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狐疑地在李辅仁的脸上寻找着蛛丝马迹。
李辅仁一脸的愤慨,“他居然还敢来!正好自投罗网!漕帅,属下立即去布置,等把他诳进屋里来,再一举拿下他。逆贼们就群龙无首,定能一举荡平!”
李仁礼大喜,连声赞叹李辅仁的忠义无双。
李辅仁出门跟心腹伴随低声了几句,然后叫人把张元庆请来。
张元庆很快就赶到,进了屋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李仁礼,居然先笑了。
“漕帅在这里啊,省得张某到处找你。”说完,他转过头去,对李辅仁说道:“李老三,我那边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嵬名普吉等人只等一声号令,就可以人头落地。该你了。”
李仁礼勐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浑身颤栗,气抖冷地指着李辅仁,许久才挤出一句话:“李辅仁,你身为宗室,也叛夏降宋?”
李辅仁冷冷地说道:“宗室?我可高攀不起。除了赐了一个李姓,我们一族还得到了什么?景宗年间,我们部落还有七千帐,现在呢?倾其所有,也只能凑出三千出头的青壮,从十二岁到六十岁都齐全的青壮。”
李仁礼指着李仁辅,气抖冷,“你个狗贼,你常驻宋国,难道就没有学到一点忠义礼耻吗?”
“就是在宋国待得太久,才知道这天下大势,已经变了。李漕帅,实际上,我的精神上已经成了宋人,跟你一样。”
“谁跟你一样!我学得圣贤道理,养得浩然”李仁礼勐地哑然了。他嘴里讲的,心里信的,都是宋国传来的。他现在坚信不已,不也等于精神上的宋人吗?
张元庆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不要再跟这种迂腐酸儒纠缠了,宋军已经送信过来了,大军四更时分就到。”
“这么快!那我们得加快动作!”李辅仁知道现在的宋军是雷厉风行,要是迟点,怕是连屎都吃不到热的。
“来人,把李仁礼李大官人抓起来。好生看管,要是逃脱了,老子拿你们来抵命!他可是大功一件啊!还有你们,赶紧给老七、老九、老十一报信,叫他们动手!时间紧迫!”
李辅仁连连交待道,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焦急,彷佛有人在身后拧着鞭子催促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