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一个激灵,抢先说道:“老师,你的意思是官家现在治政的方法是先大家合议,征求各方意见,把规范立下,然后遵照执行?”
“是的。”
刚才低着头思考一会的杨时,此时抬起头,悠然道。
“此前常在报纸杂志上看到,‘统一思想,团结奋进’,当时觉得有些诧异。我朝党争,历来已久。从庆历变法,到熙宁变法,再到元祐更化,党争愈演愈烈,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种情况下,谈什么‘统一思想,团结奋进’”
“此前还以为只是一厢情愿的臆想现在想来,却是我短视臆断了。以议为核心,确定好规范,然后在此框架里‘统一思想,团结奋进’。律法规范议好了,要是敢出尔反尔我们的官家,可没有那么好说话。‘故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
程颐捋着胡须说道:“是的。今日佛门清邪扶正大会,官家亲临,有坐镇之意,也有居中仲裁之意。虽然这内部辩议,不尽完美,但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邵伯温附和道:“不允许各持己见,会造成一意孤行,难平众意;允许各抒己见,则难免党同伐异,耽误国事。官家现在如此处事,想必是深思熟虑。先各抒己见,辩议真义,合订规范。然后再遵循照行,齐心协力。”
李光迟疑地说道:“如此一来就能避免党争?我看不见得吧?”
张绎眼睛转了转,笑道:“党争,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只是官家如此,先小人后君子。明面上的争辩吵闹,在合议时大可为之。一旦定好规范,再闹意见,官家和众人皆可惩之。而且,依我愚见,官家种种行径,似乎在引导军民官庶适应一种新的治国方式。”
程颐抚掌说道:“思叔说得极是!官家种种行径,是在引导军民官庶适应一种新的治国方式,更重要的是,适应他所立的道!”
“官家所立的道?”众弟子大吃一惊,“老师,什么道?”
“法议而定,行而不怠。”程颐说道,“这是老夫想到的。你们也可以根据自己所思所想,加以总结。”
“先教而后惩,光明磊落。”邵伯温说道。
“治政不厌繁杂,不求简要。”杨时说道。
“对外,振武扬威;对内,以议为上。”李光说道。
“各司其职,术有专攻。”张绎想了一会,最后答道。他的话不仅让程颐觉得诧异,其余几位弟子也好奇地转向他。
“思叔,你为何有此想法?”程颐问道。
“刚才杨师兄有说,官家治政不厌繁杂,不求简要。想必是从官家新官制中,尚书省六部扩张至十部等举措看出。”
听了张绎的话,杨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老师,诸位师兄,不才曾经仔细研究过官家正旦颂布的新官制。以尚书省为例,设治中局、咨议局、总务局、审计署等直属机构,外加治理国政的十部。每部都设承政厅和制议厅。承政厅掌上传下达,制议厅掌合议实情、制定该部规划,或者为尚书省政令提出本部的建议。”
“再看各部。吏部负责中枢和地方官员录取、培训、考成、任免、迁降以及三省和地方郡、州县机构的设置和人员编制。有设铨政、考成、编制等司。计部掌管财政税政,如元丰改制前的三司使司,有设度支、税政、库藏、军饷等司。”
“民部,从户部分出,掌管户籍和民生福祉等事务,有设户籍、厚生、惠民等司;学部,从礼部分出,掌教育文化、科技学术,有设国教、高教、职教、科技、文辑(文化内辑等司;礼部掌祭祀、外交、宗教和宣阅(宣传察阅,以及组织郡考和国考,有设太常、理藩、功德、宣阅等司和考试院。”
“考试院”邵伯温插了一句,“按理说,学部掌学校教育,当同掌考试一事。官家却让礼部保留此职,难道是沿袭传统,又或者”
“权衡各部权力吧。学部掌学校教育,要是又掌考试。自己教,自己考,容易造成非议。所以官家沿袭惯例,让礼部继续掌考试,还特设了一个考试院,以右侍郎直掌。”程颐缓缓答道。
众弟子眼睛一亮。自己的老师对官家的天启改制,其实也十分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