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出城不久,孙策就收到了消息。他很是不解。刘备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为什么要夜里偷偷摸摸的跑,难道不知道夜间行军很危险吗?水还没退完,万一迷了路,掉进沼泽里,他可就死定了。
“以己度人,做贼心虚。”郭嘉下了个断语。
孙策觉得郭嘉这话说得有点狠,不过很有道理。人都是有偏见的,带有很强的主观意识,不可避免地会用自己的标准去看别人。刘备自己没什么底线,所以在他眼里,别人也不会有底线。他根本不知道,如果想要他的命,别说兖州派一万人来接应,就算再来一万也没用。
连黄巾军都打不过的郡兵,能有什么战斗力可言。也只有刘岱那样的名士才会信心膨胀,以为自己允文允武,谈笑间就能击败黄巾,立下大功。没想到黄巾军虽然是乌合之众,杀他却是轻而易举的事。大家都是业余的,那就看谁狠,看谁人多了。
要不然黄巾八州并起,最后怎么独独成就了皇甫嵩、朱儁的名声呢。
孙策不想追。一是没必要,他现在不想要刘备的命;二是夜间战斗的确太危险,这年代的士兵肉食少,大部分都有夜盲症,他的部下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有沼泽地里。万一刘备逼急了,垂死反扑,咬他一口,阴沟里翻了船,那可就真成了笑话。
刘备不惜命,他还惜命呢。穷寇莫追,我这么大的身家,怎么能和刘备这一无所有的穷鬼一般见识。
“由他去吧。”孙策很同情刘备。刘跑跑啊,你慢些跑,万里长征才开始,你的路还长呢。“希望他不要走错了路,掉进沼泽里,要不然太没劲了。”
夜色深沉,星光黯淡,地面模糊一片,官道两道黑黢黢的树影像是持戟叉颈的巨人武士,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让人胆寒。急促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兵器、甲叶相碰声,积水被搅乱的哗哗声,交混在一起,充满了慌乱,充满了惶恐,充满了不祥。
刘备不时的低声下令,催促着将士们急行。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他才不会被恐惧压垮。
大雨过后已经一旬,地面的积水还没有完全排干,一些路段还淹没在水里,即使已经露出的地面也湿滑泥泞,白天走都要小心,夜间看不清楚,又怕孙策追来,所以连火把都不敢点,只能靠着道旁模糊的树影辨认方向,不少人摔了跤,还有人陷入沼泽,眼睁睁地沉了下去,送了性命,不时响起绝望的呼救声,隐隐约约,宛如鬼哭,煞是凄凉。
刘备听得寒毛直竖,偏偏又不敢捂上耳朵,还得把两只大耳朵竖得老高,倾听身后的一举一动,就怕孙策追击。丹阳兵已经留下了,除了近千战斗力尚可的旧部步卒,他身边只有袁叙率领的五千济阴郡兵。那些人装装样子还行,真要遇上孙策率领的精锐,和一群羊没什么区别。
袁叙就是这群乌合之众的典型。这时候了,他还不肯骑马,非要坐车。车轮陷入泥泞中几次,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如果不是他姓袁,是袁绍的从弟,如果不是到兖州之后还要他支持,刘备恨不得一刀砍了他,直接扔路边的水塘里。
走了半夜,刘备一直不敢放松,直到过了杼秋也没有遇到一点阻击,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大意,催着所有人继续前进。天色微亮,他们赶到榆亭,遇到来接应的兖州斥候,知道一万兖州军就在前面不远,这才停住前进。
一夜急行,济阴郡兵都累惨了,命令一下,很多人直接就坐在了水里。
刘备翻身下马,站在泥水中,看着身后稀稀拉拉,拖得很长很长的队伍,心情低落。
“整队,清点人数。”刘备哑声道。
简雍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他们人不多,清点起来很容易,粗粗一看,应该损失有限。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兵,比济阴郡兵要强多了。可是简雍回来的时候脸色却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