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睿犹豫了好一会,他上下打量着孙绍,孙绍却只是高深莫测的笑。.曹睿很想问他一句,这曹彰和曹植的王爵和他们现有的四王是不是一样?要是如此的话,那么曹家以后难免会有争正统的麻烦,如果这三个新封的王比现有的四个王略低一级,那自然好了。
可是,他无法开口询问。
天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微微一笑:“今天请诸卿来,便是商量此事,封王是大事,不可儿戏,诸卿不必急着答复,可以先考虑一下,过几天再议不迟。”
曹睿松了一口气,生怕孙绍打断,连忙躬身说道:“陛下圣明。”
孙绍无可无不可,刘禅更是觉得与已无关,他只是可惜,李严这么一员干将不回来了,未免有些可惜,他可是当初父王留给自己的辅政大臣啊。
“诸卿慷慨,朕就下诏命将作大匠准备了,诸卿的三千金一到,立刻开工。”天子笑眯眯的看了曹睿一眼,有意无意的说道:“对了,孙卿,吴国是不是也该照例啊?”
孙绍一耸肩:“这是陛下的事,不用臣多嘴吧。”
“那我就可下诏给吴王了。”天子叹了一口气:“唉,说起来吴王还比朕年轻几岁,怎么身子骨这么弱啊,诸卿,朕真是担心他啊,虽说立了太子,可是孙霸毕竟年轻,一旦有什么事,未必能守得住啊。”
孙绍不置可否,全当没听到。天子见了,也没再说什么,谈笑风生的扯起了别的话题。
……曹睿回到了魏王邸,立刻让人叫来了随行的刘放与孙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在这两个亲信面前,他没有任何隐瞒,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刘放字子弃,涿郡人,现任中书监,孙资字彦龙,太原人,现任中书令,两人前不久刚刚封了关内侯,在以战功为重的魏国来说,这是不多见的。他们为曹睿处理机密事宜,是当之无愧的心腹之臣。
刘放静静的听完了曹睿的担心,犹豫了好一会,这件事涉及到曹家王室的事情,并非简单的国事,处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在曹睿身边久了,他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曹植和曹睿的母后甄氏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是真是假并不重要,王室的污秽他见得多了,具体到这件事上,他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万一真有这事,他如果说了对曹植不利的话,以后传到太后的耳中,他岂不是要倒霉?
孙资见刘放不吭声,却直接了当的说道:“臣以为不妥。”
曹睿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轻轻的吹着,语气轻松的问道:“为什么?”
“如果他们都封了王,而且是与大王平爵,那以后见了面,大王岂不是要向他们行礼?”孙资慢吞吞的说道:“大家都是王,而且他们的辈份还要高一些,万一有什么争端,听谁的?而且,子文将军姓格豪爽,喜欢管闲事,他要是插手魏国的事,那怎么办?”
曹睿的眉头轻轻的皱了皱,也有些头疼。鉴于曹植当初争嫡,曹睿对宗室防范得一直很严,曹艹的儿子又多,对曹艹把魏王之位传给曹睿大多有些不同意见,曹艹在世的时候,他们不敢吭声,曹艹过世了,他们却渐渐的传出一些不平之声。以前限于尊卑,他们不敢当面表达出来,可是如果曹彰和曹植也称了王,他们就多了两个选择,万一闹出出走的事情来,那曹睿的脸面往哪儿搁?
见曹睿为难,刘放也拿定了主意,附和道:“臣以为彦龙此议甚当。孙家叔侄便是先鉴,虽说都姓孙,可是孙绍不是硬生生从孙权手中抢走了南海?这次四国联军西征,魏蜀都从中得了好处,唯独吴国却是什么好处也没有,几万人被孙绍一口吃掉,连个响声都没有。如果二位将军也称了王,而且是和大王平爵的王,对曹家来说,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见两个心腹意见一致,曹睿也点了点头:“可是这是越王的上书,如果我反对,那以后的合作岂不是困难了?”
刘放摇了摇头:“臣以为,越王未必就希望这三个人成为与魏蜀吴越一样的王国。”
“哦?”
“越王此次西征,因自身实力的原故,虽然拿下了波斯,但不得不分封群臣,非越国力量占了不少的比例。越王有意安排太子孙奉坐镇泰西封城,其用意甚明,无非是想借诸军的力量逐渐征服西夷。孙奉只是一个越太子,他也许指挥得动几个侯爵,可是他还能指挥得动王吗?”刘放胸有成竹的一笑:“这不过是越王欲擒故纵之计罢了。”
曹睿恍然大悟,哑然失笑。他顿了片刻:“那又该如何给他一个台阶下呢?”
“和他谈谈合作的事吧。”孙资抢着说道:“他要东征,辽东必然是前线,魏国还可以再次成为他的盟友嘛。”
曹睿连连点头。
……杨修快步走进了承光宫,天子和太子正面对面的坐着,一看到杨修,太子连忙起身站到天子身后,天子指了指太子原先的坐席:“杨卿,坐!”
杨修连忙摇头:“嗣君之席,岂是臣敢坐的。”
“不妨。”天子呵呵一笑:“朕今天要麻烦你一件事。”
“请陛下直言,臣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不过,这件事却也不是小事。”天子站起身来,连回走了两步,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变成了沉重,他站在殿门口,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沉默了片刻,忽然有些伤感的说道:“算起来,杨公去了十四年啦。”
“十三年四个月又十一天。”杨修不假思索的说道。
天子转过头看了杨修一眼,点点头:“你现在知道了杨公为什么一定要把你送到越国为官吗?”
杨修默默的点点头:“臣已经明白了,臣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朕心甚慰。”天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大汉虽然历经磨难,却颠而不仆,就是因为有杨公父子这样的君子在。光武皇帝奖扶气节两百年,这才是我大汉的立国之本啊。德祖,杨公为了辅佐朕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不仅如此,他还为朕考虑到了更多。你随越王西征,对越国的事务了解甚明,现在是该回朝庭来辅助朕的时候啦。”
“臣……等候此曰已经两年了。”杨修哽咽着。
“好啊,好啊。”天子感慨的点点头,对杨修的忠心十分满意。现在一般人都愿意去越国为官,很少有去了越国还愿意再回到洛阳的朝庭来的,因为朝庭除了一个名份之外,各方面的实力都不如越国。这次随曹彰出征的北军中,大部分人都留在了波斯,只有荀恽带着一些军官回到了洛阳。天子十分感激,立刻封荀恽为郎中令,那些军官也都升了官。
“德祖,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教导好朕的太子。”天子轻轻的拍拍杨修的背,“朕才疏德薄,挣扎了一生,勉强保住了祖宗的一点基业,却没有能力恢复当年的荣光了。现在我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有一个应付不当,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现在朕老了,纵有万般雄心,也没有时间去奋斗了,朕只能把愿意寄托在后人的身上。太子虽然不是什么聪颖之辈,却还算忠厚,德祖,你要好好教导他。”
“臣……万死不辞。”杨修跪倒在地,连连叩头。
“起来,起来。”天子弯下腰,扶起杨修,让他坐在席上,然后吩咐太子上前行拜师礼。杨修本不敢受,可是为了师道尊严,他还是受了一礼,郑重其事的吩咐了几句,这才避席,给太子还礼。
等一切礼节行完,太子按规矩开始问道:“请问先生,我大汉目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杨修抚了抚颌下的短须,打量着眼前恭敬的太子,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说道:“是太子殿下与越太子孙奉之间的差距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