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翠翠”的女子凝视着死去的父亲,没有出声。
她本应有更激烈的情绪,要不是指责这个“父亲”生前强迫自己出卖身体,要不是哀泣自己失去了仅剩的亲人;可她最后只是安静地搂紧了身上的披肩,在寒冷里吐出一口白汽。
“随你们喜欢吧,柳夫人,杨大人。”
木讷男子一听,有些喜出望外地看向杨曼婷,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请求道:
“姐,意思是,我可以……?”
杨曼婷一扇子打在倒霉弟弟的头上:
“边儿去!翠翠姑娘可不是给你干这种事的!她有更重要的工作!”
木讷男人挨了一扇子,只是呐呐点头:
“哦,哦……”倒是不敢再看翠翠了。
男人名叫杨威,杨家老家主的傻儿子,虽然是个傻子,但依然是三大家族的少爷,还是位魂师。翠翠垂着脑袋,默不作声地想道。
无所谓了,做什么不是做呢?她这样的人,只要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就很满足了。
她站在父亲的血泊中,如此平静地想道。
……
追李诗棠追到一半时,温蒂放缓了脚步。她仔细想了下李诗棠生气的原因,但怎么想都没个头绪。到最后,她只能归结于李大小姐受不了堆肥池这个地方——人之常情嘛,她也不喜欢,可那地方又不是她挑的,怎么怪也怪不到她头上啊。
但这样两手空空地回去也对不太住人,李诗棠是豁出去了来帮自己的,温蒂挠了挠头,料想李诗棠也不可能连夜离开沙城,忽然心生一计:
要不去买个礼物送给她好了。有礼物在,哄起人来也容易嘛。
温蒂此人性子直来直往,想到啥就干啥,灵光闪现时当即折了个方向,往印象中和李诗棠最适配的地方跑了过去。
片刻后。
“哈?”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温蒂和一个面熟的男孩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蹦出了声。
此人一头金发,大眼睛是澄澈的水蓝色,眉清目秀,身高只到温蒂肩膀,柳眉倒竖,正是九宝琉璃宗的少宗主,宁洛洛!
理所应当的,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头红发戴眼镜的巫罗。这两人都穿着接待员的制服,那独属于宗门中人的气质倒是没受影响。
“我为什么在这里?”宁洛洛阴阳怪气地反问一句,昂起脑袋,“你都不看看自己踏进了什么地方吗?
“这里是玲珑商行,九宝琉璃宗的地盘!我在这里不是天经地义?”
玲珑商行,那是大陆几大商会之一的玲珑商会底下的门店,而玲珑商会又是九宝琉璃宗最大的产业,有将近一万年的历史,规模仅次于海纳百川的永临商会。
而在沙城地区,玲珑商行就是地段最好、体量最大、含金量最高的商行。光是温蒂脚下踩的这片地砖,就是造价不菲的云纹大理石,比史莱克城里永临商行的那片地板都高级。与之相配的海晶吊灯、黄梨木雕柜遍布整座商行。
“是吗?”温蒂歪歪脑袋,不以为意,“我以为你这细皮嫩肉的会受不了乡下地方呢。”
宁洛洛鼓起腮帮子,哼了一声:
“哼!我还觉得你这种皮糙肉厚的粗人,一辈子都不会踏进我们这个地方呢!”
巫罗倒是实在,直接问道:
“温蒂,你来我们这儿是想买什么?”
同样是大商会下的门店,永临商行会特地分成魂师与普通人两家店面,商品种类和价格摆放还会讲究地理位置;但玲珑商行就完全不讲究这些,进门位置就是金碧辉煌的奢侈品和位数奇多的标价,简洁明了地告诉每位顾客玲珑系商行的企业文化:
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滚。
如果李诗棠在这儿,她估计会夸一句:“贵店的用户目标群体真清晰”;可惜这里站着的是温蒂,她从来不管这些。
温蒂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双手一插兜,掷地有声道:
“把你们这儿最硬的,最适合拿来做魂导器外壳的稀有金属拿出来!”
玲珑商行除了售卖奢侈品,还有各等天材地宝、珍稀的本土魂导器,稀有金属当然也囊括在内。
送礼要对症下药,温蒂不晓得什么样的奢侈品能打动永临的大小姐,但她知道现在大小姐最需要什么:能完成她那把魂导器的必要材料,能适配外壳的稀有金属。
宁洛洛和巫罗对视一眼,前者脸色古怪,后者倒是坦然,大大方方地对温蒂说:
“看来你是个门外汉呢,我去拿名单,你看过再说吧。”
“你别去!”宁洛洛拉住他,着急道:“你干什么这么积极呀?我们跟这家伙关系又没多好!你却上赶着给她跑腿!”
“可她怎么说也是顾客啊,”巫罗说道:“少主,宗门下放我们过来历练,用专业术语来说,我们现在是‘销售员’。既然是销售员,就要为顾客服务。”
“这里又不止我们两个人!”宁洛洛拉住巫罗不让他走,还冲温蒂方向努努嘴,“给这家伙随便指派一个销售员不就好了……”
我还在这儿呢。温蒂一只手支着柜台,看这两人临时上演的大戏。
“这样吗?”巫罗推推眼镜:“您上午还说,来这里的无论是不是魂师,都是些无可救药的俗人……”他看一眼温蒂,“我觉得,对您来说,接待同学应该比接待‘俗人’要好……”
他们正说着话,就有一道浑厚的声音插入其中:
“喂!有没有人啊?老子来这里大半天了,别说妞儿了,连个接待的都没有?”
一个赘肉横生,但身上衣物华贵的男人走到他们面前,还带着点酒气,他看到宁洛洛,用带了好几个戒指的手指着他:
“喂!你!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鬼都能在这儿上班?怎么不懂得来伺候你大爷啊?”
“粗鄙……”宁洛洛听得咬紧了牙关。
自从来到这穷乡僻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泛滥了起来!还总能在他眼前晃荡,脏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