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下了太久。
少年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一道虚弱的声音急急地传进他的耳中:“等一下!请让我也进去!”
他并不是什么喜欢做好事的人,这会儿却愣了一下,就在这空当,那声音的主人就从缝隙钻了进来。
少年叹了口气,带上了门。
“吱呀“,这门似乎也快朽烂了。他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人,眉毛皱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
钻进来的人穿着看不出来什么颜色的衣服,可能是在泥水中跌了许多次,浑身都脏脏的,脸上全是泥浆,身形瘦小。他只能凭借刚刚的声音判断她的性别。
是个女孩。
她此时正倚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受潮的墙壁和湿透了的衣服似乎在比拼谁能先寒气侵入她的身体。
“喂,你…”本是想问话的少年住了嘴,第二次叹出气。女孩已经倒在了地上,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雨水顺着指尖流下,浸润着本就潮湿的地面。
他将女孩的身体挪到火堆旁,找了块还算干燥的木头垫在她的脑后,自己也寻了个地方靠着。
“她说的是澹语?”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女孩。澹语,已经消失数百年的语言,原本是这片洲陆的通用语言。
“也就是说,她是人。”
“轰隆”雷声不停,彻夜都是闪电暴雨,这是雨季,总是埋葬许多希望,又为许多希望存储着种子。
黎明时分,雨终于小了些,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着风声,一起灌进了这间摇摇欲坠的小屋。
女孩悠悠转醒,睁开了眼。
“咳…咳咳…”她捂住嘴咳嗽了几声,喉中腥甜,“咳咳咳…哈…咳…”即使有意掩饰,这声音也不算小,少年便是被吵醒了。
“身体虚弱到这种程度了?”他挑了挑眉,从一旁起来,走近了她。
女孩才发觉到他用的也是澹语,瞪圆了眼:“你…是人?”
“不然我会放你进来吗?”虽然人不是他放的,但是略微忽视之间的细节,当然算是他放进来的。
她连忙起身道:“谢谢。”可是这一动作却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她只能勉强靠在墙上维持站立的姿势。
“……”她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才意识到昨日情急之下居然用了澹语,如果这个少年不是人,而是其他种族的生灵,她这会儿应该是死了。
自己也还有这么好运的时刻吗?
一时间,两人似乎都找不到话说,还是少年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叫顾安再,你叫什么名字?”
“…苏暄,我是苏暄。”女孩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既然对方都先说了,自己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回答吧。
“你从哪来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顾安再迟疑了一下:“两个问题?”
“…对,两个都不知道。”苏暄低下头,看了自己的指尖,咳出的血顺着手掌,流到了那里,将透明的指甲盖染红了,“我…好像失去了很多记忆。”
“这样啊…都还能记住自己是谁啊。”顾安再点了点头,也没说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苏暄有些慌张,解释道:“这是我醒来时唯一记起的东西。“虽然这解释聊胜于无。
“是刚才醒来的时候?”
她摇了摇头:“是最开始,几个月前。”
那时候,她在早已荒芜的商道边躺着,身旁只有一个锦纹袋子。瓢泼大雨与寒冷迫使她醒来,雨季来临了。
袋子里装着些钱币,她不认识,后来才通过里面的字条知道这是如今大陆上流行的通用货币,字条也叮嘱她不要暴露自己是人的事实,对于当今的情况只是浅浅提了一句。
她便一直在商道附近的林间流浪,靠自然生长的树果生存着。但是身体抵抗不住连月的暴雨,她很快生了病,生存的本能驱使她进入最近的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