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一会,徐平看着两人,缓缓说道:“不过,那孙姓人家虽然是逃亡,身上却无县里写下的搬迁文书。据他们说,这一季的地租已经交割完毕,县里却拖着迟迟不办证明文书。我问你们,是不是有这回事?”
姚泽广的面上吃了一惊,口中道:“下官最近都在忙救灾的事宜,没有在这些事情上分心,委实不知。——事情都是钟主簿在办,钟主簿——”
钟回吓了一跳,忙道:“今年大旱,县里免了钱粮,哪里知道乡民的事?证明文书都是乡书手写了文状送来,公吏用印而已,或许是乡书手耽搁了?”
“嘿,嘿,”徐平轻轻笑了两声,“看来你们两个都是忙于公务,对这些小事也不甚是清楚啊。怎么,就没有百姓找到县衙里来?”
“没有,绝对没有!”姚泽广说得斩钉截铁,“河阴县小,平时衙门里就没有什么事务,如果有人找到县衙,我一定给他们办了!”
“那就是乡书手的事了——”徐平站起身来,“好了,你这县衙太小,我看除了你们两家,也再也住不下人了。我和带的人便到三皇庙去歇吧,姚县令,今天你找两个熟悉本地地理的人,明天给我做向导,探查汴口和河道。”
“待制放心,下官一定会派得力人手去。”
姚泽广一边说着,一边跟在后面送徐平出门。
到了门口,徐平停住脚步,转身对两人道:“你们两人,当真没有借着不发放文书阻止百姓搬迁?”
“待制放心,绝对没有!”姚泽广和钟回一起摇头。
“那有没有派人出去追捕逃亡的百姓?”
“待制说笑,我们这县里连公吏的钱粮都已经拖了几个月,哪里还拿得出盘缠让人出去胡来!这种事情断然是没有的,县里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做这些事!”
“如此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们说假话,不然——”
徐平一边说着,一边笑笑摇摇头,抬腿出了县衙的大门。
如果不是自己手里有三个河阴县出去的公吏,几乎就信了这两个人的话。那三个人明显是平时横行霸道惯了的,也不像是冒充公人,那这两人一定是在说谎了。
徐平此行的职责是巡查河道,虽然朝中的官员下到地方都有按察地方官吏的职责,但他到底不是以巡视安抚的名义到河阴,也不能把地方官抓起来审问。现在所能做的,只能行文孟州,让州里的通判下来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