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京洛阳的时候,这些人天天饮宴习惯了,到了京城,因为要自己掏钱,天天去那些豪华酒楼他们可负担不起,都憋得难受。到城外来,田园里头,成本降下来,又不会平白掉了身份,心里已经默认王素这里是以后的聚会地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官场上总得有志趣相合的人帮衬,王素也没有话说。
喝着茶,聊会闲话,尹洙和欧阳修几人便与王素讨论起诗文来,徐平插不进嘴去。
讲大的原则,徐平有前世的历史知识,什么古文运动,文章要重视内容而不要专注于词句,这些徐平能比他们讲得更先进。但若是具体到哪一篇文章,哪一句华而不实,哪一句辞意兼工,这些徐平就真地讲不上来。反正跟这些人属于不同的政治集团,已经有了一层隔阂,徐平也没有必要上赶着凑到他们面前没话找话。
其他人也知道徐平不擅长这一方面,虽然保持着足够的恭敬,但也很少跟他说话,只是几个人说得热烈。
正在这时,刘小乙带着徐平庄上的两个庄客,手里提着小笼子,捧着坛坛罐罐到了河边。见到徐平坐在这里,急忙上来见礼。
徐平看着庄客手里的小笼子,问道:“怎么样,这庄子四周有没有蝈蝈?”
刘小乙回道:“有是有,就是都叫得不怎么响亮,只怕盼盼小娘子不喜欢。”
“那再去找,最好找几个叫起来异样嘹亮的,又看起来神骏的才最好。”
盼盼从小被家里人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徐平回京之后更是娇惯得不行,什么稀奇玩物没见过?几个平常的蝈蝈只怕还引不起她的兴趣,得是特别出色的才行。
刘小乙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孙七哥最在行,若是他在就好了,可惜最近却是公事缠身,抽不出时间来。刘富贵和石二郎还在那边沟里找,我们来这边沟里看有没有出色好看的小鱼,抓几尾回去给小娘子养。”
说完,告别徐平,带着两个庄客向旁边的小河沟里去。
欧阳修看着两人的身影,问徐平:“怎么,徐待制今天还来捉这些野物?京城里面不是都有卖的,也要不了几文钱。”
徐平摇摇头叹口气:“京城里面卖的那些,怎么入得了我家女儿的眼?只有亲自到野地里来捉了,格外出色的才能讨她欢心。”
欧阳修吃了一惊:“啊,待制家的女儿怎么如此娇惯?小孩子,不能要什么就给什么。教她读书识字,礼仪周全,便是最大的爱惜了。”
“我女儿也能够读书写字,见了人也从来礼仪不缺,但除此之外,我还是想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东西,让她活得快快乐乐的。天下父母心,永叔,你还没有孩子,体会不到这种心情。等再过两年,有了自己的儿女,便就知道了。”
说完,徐平站起身来,对几人道:“我过去看一看,只靠下人,也不知道他们出力不出力。今天出门,女儿抱着我的腿不让走,如果回去两手空空,怕她愈发不高兴。”
爱惜子女是人之常情,虽然在座的几位不一定理解,但想到徐平在女儿没出生的时候便到岭南任官,一去数年,回来之后加倍疼爱也在情理之中,都起身送别。
徐平没有心情听他们在这里寻章摘句,他倒不是看不起诗词文章,而是这个时候事情太多,实在是没有心情在这上面用心。如果等到有一天自己过上了闲散日子,可能也会跟他们现在这样,无牵无挂,找几个同好谈上一天的文学。
但那一天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若是知足常乐的性子,随时都可以有这种心情。偏偏徐平两世为人,怎么也知足不起来,心里总是被各种事情占满。
到了河边,刘小乙正带人抓了几条鱼起来,小心捧了放到盛水的坛子里。见到徐平走过来,忙行礼道:“官人,你看这几条小鱼活泼,不知道小娘子会不会中意。”
徐平看了看,是几条红眼的塘角鱼,点了点头:“还好,你们再抓几条稍微大一点的,野性足一点,最好这眼圈也更红一点。盼盼养惯了金鱼,看得腻了,最好是活泼好动的那一种,才能中她的意。”
玻璃现在是奢侈品,但徐平家里可不缺,用金缠银箍,徐平给盼盼做了几个大的玻璃鱼缸,里面养了金鱼。可是这年代的金鱼可不像徐平前世那样色彩斑斓,长得也有独特的特色,一看就惹人喜爱。现在的金鱼还在驯化当中,除了红色,黄色的还珍贵异常,是名副其实的金鱼,就连徐平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这种单调的红色小鱼盼盼难免就看腻了,徐平便想抓几条野的好看的小鱼与金鱼养在一起,逗盼盼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