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了一会心情,赵祯道:“此案严查,而且事不宜迟,立即去拿人!”
“此事不能盐铁司一个衙门办——”
赵祯点头,想了一下,吩咐身边的内侍:“立即宣宰相入宫!还有,宣御史中丞韩亿和勾当皇城司公事李剌史来。”
内侍领命,急急忙忙去了。
一般来说,内侍即使传宣口诏也是要有皇上的御笔文字并用印的,不过只是让大臣入宫见驾,顷刻君臣就能面对,这一步骤省略了。晚唐五代传宣口诏是由枢密院负责,所以到这个年代枢密院行下的命令依然称“宣”,后来枢密院和中书门下一样成了外朝,宣口诏就由内侍。内侍显然没什么权威,口诏也就只能用在这些小事上。
徐平听了赵祯的安排,心里松了一口气。从传宣的人员看,案子只怕是交由御史台和皇城司了,连开封府都绕了过去。御史台和皇城司相对政事堂是独立的,可以不受宰执的干扰,显然赵祯也是担心有外朝大臣牵连进去。
内侍出去,赵祯才向徐平详细问起案件的经过。
徐平把这几天查案的经过,以及过程中与几个会同查案人员的猜详细说了一遍。
此时赵祯的火气慢慢平息下去,听了徐平的话,道:“这些小吏,如此胆大妄为。所谓冰冻三尽,非一日之寒,只怕他们勾结舞弊已经有些年月了。此事之后,各衙门的公吏必须都拣汰一遍,三司如此,其他衙门又岂能置身于外?”
“陛下说的是。京城各衙门的公吏很多都世代相承,有俗谚曰‘官无封建,而吏有封建’。不能因为小吏们做的事小,就把他们不当一回事。这些小吏把持具体政务,一旦有心作弊,再好的朝政到他们手里也会荒腔走板。他们又直接面对百姓,闹出乱子,败坏的是朝廷的名声,不能马虎啊。”
赵祯又看了看桌上的状纸,问徐平:“这一次查下去,三司公吏就去了大半。没有小吏们具体做事,日常政务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来宫里的路上微臣也在想这件事。当今之计,微臣以为,只有一边招募公吏,京城里面吏人的传承毕竟多于其他地方,没有入仕的读书人也多。为防再出现这种相互勾结的情弊,大多数的公吏还是要从京城外面来。为了应急,应当从京东和京西两路各州调熟手公吏入京,钱粮上照顾一点,不知合不合适。”
赵祯道:“天圣年间,曾经有小吏贫困而死,朕问王钦若,他答纵然俸薄,犹当奉公守法。现在看来,王钦若此人奸邪无状,巧言媚上。小吏如此贪婪无度,莫非也与俸禄太薄有关?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若衣食无忧,那些小吏又怎么会如此大胆无状,以身试法!”
徐平躬身行礼:“陛下圣明!俸禄以酬辛劳,虽然出自国库,不能滥赏无度,但也不能让忠心做事的人衣食无着。俸不足以养家糊口,无论官吏,自然会用手中的权力来换钱粮,总不能等着饿死。由于小吏贪渎,造成国库钱粮的损失,只怕把比加一点俸禄多上无数倍。此次事后,应该调整公吏的俸禄,过高自然不合适,人的贪欲无穷,民间又有‘升米恩,斗米仇’之说,但总要让他们衣食无忧。凡事都在一个度字,只要适度,再有贪渎情弊自然该重典惩治,如此才能让公吏忠心办事。”
“此事之后,再招集臣僚商议吧。”赵祯点头表示同感。“对了,除了三司公吏,你不是还准备再新开一些场务,现在三司出事,那里需要的公吏怎么办?”
“臣请调蔗糖务的一部分公吏入京。臣在邕州六年,好多场务那里已经开办多年,蔗糖务里现在有不少熟手,调来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也好,你在邕州那么多年应该也培养了些人才出来,刚好调进京里效力。”
正在这时,门外传报李用和入见。
今夜皇城司正是李用和当值,离得最近,所以来得也最早。
进来行过礼,赵祯忙吩咐免礼赐座。
国舅自然是不一样的待遇,徐平站了小半个时辰了,这才沾李用和的光混上座位。
赵祯对坐下的李用和道:“刚才徐平来报了前两日三司公吏街头闹事的案子,幕后有极大情弊。此事关系甚大,我想由皇城司和御史台会同三司一起办理。”
李用和躬身道:“臣领命。”
赵祯点了点头:“我们且等宰相和御史来了一起说。”
李用和这才转身朝徐平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两家走得近,时常来往,不过在这种场合坐在一起还是第一次,竟然都有点不自在。
又过了一会,两位宰相吕夷简和王曾与御史中丞韩亿相继到来。
赵祯介绍了过了情况,把御案上的供状让小黄门传给几人看了。
三人看罢,互相对视一眼,几乎一起向赵祯道:“此事怎么会如此荒唐?真的已经查清楚了?若是真的,那就不仅是三司,京城里衙门的公吏都要查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