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他毁了这一切呢?
他陡然意识到,直到这一刻前,他们都不过是孩子在玩过家家而已——但是他们已经不再是幼稚的小屁孩。而此刻,他的内心突然发生了某种变化。他知道,他确实真的爱着她,而她也确实爱着他。
但是,如果他是个糟糕的丈夫,糟糕的国王——如果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呢?
他毁了她怎么办?她那么可爱,那么优秀,那么完美——
他配得上她么?
——固然,洛丹伦的王子和库尔提拉斯的王女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但是阿尔萨斯所想到的不是这个。他想到的是——阿尔萨斯·米奈希尔,穆拉丁·铜须带过的最差的一届,一个还没有被圣光接纳的学徒圣骑士,配得上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安东尼达斯带过的最好的一届,一位达拉然最年轻的中阶法师么?
他配得上她么?
“我还没准备好,”他失口说了出来。
阿尔萨斯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一个国家的公主是可以想上就上、上完还不需要负责任的——只有满脑子谈情说爱、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二流编剧才写得出来这种剧情。
很显然,他还没有准备好。
他突然松开了她的手,倒退一步,并且开始试图穿好衣服,认真地整理自己的着装。
她困惑的蹙紧了眉,“阿尔萨斯,怎么了?”
“吉安娜——我们还太年轻,”他陡然说,略微提高了音量。“我们都还没有成年呢。还有——我不能——我还没准备好。我现在不能和你订婚。我也不能和你一起——”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你没有——我以为——”
阿尔萨斯伸手抓住吉安娜的手,心乱如麻,徒劳的想要把心里汹涌冲击的情感诉说清楚。“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还有很多训练要完成,父王也需要我。乌瑟尔有许多东西要传授给我而且——吉安娜,你一直都那么理解我,现在你能理解我吗?你还能继续像以前一样,只是做我的朋友吗,最好的朋友?”
她张开毫无血色的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阿尔萨斯近乎疯狂的揉着她无力的双手。
吉安娜,求你。求你理解——即使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当然,阿尔萨斯,”她的声音了无生气。“我们永远都会是朋友,你和我。”
她的一切,姿势、脸庞、嗓音,无不把她的痛苦和震惊表露无遗。可阿尔萨斯把她的话当成了救命稻草,一下子膝盖发软几乎瘫倒。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许现在让她有点伤心,但她肯定很快就会明白的。他们了解彼此。她会发现他是对的,他们发展得太快了。
“我的意思是——这只是暂时的,”他说,他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只是现在。你要继续学业——我知道我分散了你的精力,安东尼达斯一定在怪我。”
“好吧,好像没人能拒绝你的任何要求,”她非常不满地嘟哝着,重复他们初吻那天的话,“尤其是我。”
他拥紧她,“不要拒绝我,吉安娜。永远不要拒绝我。求你。”
她抬眼看向他,双眼在月亮的清辉中闪动,泛着晶莹的光芒,彷佛泪珠马上就要流出来。“我永远不会拒绝你,阿尔萨斯。永远。”
她快要哭了,被愚蠢的阿尔萨斯弄哭的。阿尔萨斯感到一阵寒意莫名袭来,使他浑身战栗,就好像他即将就要失去了她似的。看来,他应该解释得更清楚一些。“我是出于好意。等到将来——等到我足够优秀,足够能干,我一定会——会抱着你走向婚礼的殿堂,嗯,在洒满花瓣的路上——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的,一定——只是,不是现在。并不是我不——你知道——”
愚蠢的言语显然不如行动更管用。阿尔萨斯把吉安娜拉到怀里,紧紧的拥抱她。一开始她的身躯像岩石般僵硬,但随后他感觉到她的紧绷感消失了,而她的手臂也环住了他。他们在房间里伫立良久,阿尔萨斯把脸贴在她光泽的金发上,手指轻轻滑过她身体的曲线,一边开始为将来而迷惘。
良久,阿尔萨斯松开手,他转过了身去,离开了房间。
今年冬幕节的洛丹伦王宫比往年装饰得更加喜庆。
早在几周前吉安娜点燃稻草人那天开始,宫里就弥漫着节日的气氛。她被洛丹伦官方告知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多待几周,尽管对于一个能够施展空间传送的人来说,达拉然一点也不远。
在这几周,吉安娜和阿尔萨斯,装作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切正常的样子,而这显然引起了泰瑞纳斯和莱安妮夫妇的误解——甚至还导致了戴林上将的无能狂怒。
他们全都以为年轻的女法师和年轻的圣骑士之间已经发生了一些什么未成年人不宜的事情。
因此,某些事情起了变化,微妙而意味深远。吉安娜·普劳德摩尔不再被仅仅当作库尔提拉斯统治者的女儿或来自异乡的朋友。事实上,她渐渐被所有的臣民看做是米奈希尔王室的一员。
阿尔萨斯开始注意到这一改变,是在母后叫吉安娜和卡莉娅一起试穿冬幕节舞会的裙装的时候。其他一些客人也在这里预备过节,但莱安妮却从没想过要让他们跟她和她女儿着装相称。
而且,现在泰瑞纳斯也时常邀请吉安娜一同倾听子民请命。阿尔萨斯坐在国王右边,她在左边,地位几乎等同于国王自己的儿子。
冬幕节前夜他们便迎来了今年的新雪。阿尔萨斯在落地窗前眺望着冰封的洛丹米尔湖。雪是黎明开始下的,一直持续到一个小时前。天幕黑如丝绒,点点星辉冰钻般点缀其间,月色将一切调和得温柔而梦幻。
他终于转向了吉安娜,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之前她们不给他看为冬幕节晚宴和舞会准备的长裙,现在他被她的美丽惊呆了。吉安娜·普劳德摩尔看上去就像雪姑娘,她穿着冰晶般的鞋子,雪白的长袍缀着极浅的蓝色,银头环被火把赋予了温暖的柔光,从头到脚简直可爱得令人心碎。
阿尔萨斯甚至隐隐地听到了“letitgo”。
不过她既不是“冰霜女王”,也不是雕像,而是那么温暖而柔美,并且生气勃勃。她的双颊因他倾倒的凝视而微微泛红,蓝眼睛洋溢着快活的神采,金色长发在肩上微微飘动。
他开始有些后悔了。他后悔他在万圣节的夜晚所说的那些话,和所做的那些事。他后悔他没有能够得到她、占有她。
“你就像一支白蜡烛,”他说,“全是白色和金色,”他伸手触碰她的金发,企图用手指绕弄着她的发丝。但吉安娜非常巧妙地躲开了。
她摇摇头。“来吧,王子殿下。你得护送你的朋友去参加舞会。”她故意把“王子殿下”和“朋友”这两个词语强调了一下。
阿尔萨斯更加后悔了。
在冬幕节之后,阿尔萨斯不得不看着吉安娜返回达拉然继续她的学业。
吉安娜,等我,等到我变得更加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