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卡瑟尔家家都有餐厅,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那里谈,毕竟我可是空着肚子等了你一整个晚上。”
没什么值得讨价还价的。
两人来到餐厅,现成的食物只有黄油、面包、罐头,以及劳埃德手里半个撕开的包菜。
“不赖的面包,不用给我酒了,我已经戒了。”
见劳埃德制止了自己拔出酒塞的动作,这倒有些令加德纳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看来你也不是一点没变。”
重新拿出瓶牛奶,加德纳对此不由笑出了声。
“是啊,我变了,不再是你们口中那个喜欢烈酒的暴躁军医。”
“其实在你离开那鬼地方没多久后,我也得到了机会离开了那里,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这么做。”
尽管嘴上戒了酒精,但劳埃德喝东西时的姿态却依旧表面着他曾对酒精的热爱。
如果杯子里的液体不是牛奶的话,可能看起来还没那么滑稽,不过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人会嘲笑他。
“离开那鬼地方后,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只是起床,去餐馆吃东西,然后去酒馆喝酒。”
“有次我从酒馆里面出来,前面有个壮汉突然一声不响的倒在了地上。”
“我整个人都懵了,我忘了自己是医生,狼狈的趴在地上,抱着头大喊着敌袭。直到过了很久,也许两三秒,也许两三个世纪,我意识到自己没有听到子弹划过的声音,周围只有人们恶心的笑声。”
“那个倒在地上的家伙只是个喝醉的酒鬼,和我一样。”
喝完了牛奶,劳埃德不客气的拿走加德纳面前的牛奶给自己重新加满。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再也喝不下去酒了,这东西对我来说成了剧毒之物。同时我也明白,我逃不开了,或许我应该回到那鬼地方去,然后像大部分人一样死在那,但事实却总不如人愿。”
“后来我开始去做义工,去教堂打扫卫生,去给孤儿捐款,一流二转,我接手了现在这份工作。”
“杜瓦先生是个好人,他给了我一个能每天睡安稳觉的机会。”
“尽管他比我年轻,像你一样,起初我怀疑人是不是只有年轻的时候才具备种种神奇的能力,但很明显不是的。有次我听到杜瓦先生偷偷的在咒骂一个人,还摔碎了平时很宝贵的花瓶,我才知道你又回去了。”
“人活着总会做一些他人难以置信的事,说不定威廉当时也许把我的名字刻在了花瓶上。”
“我从不探究别人的过去,也不在乎你和杜瓦先生的关系,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或许你错了。”
“谁在乎?说实话,我后来看过你的部分就诊记录,当我看到你的精神诊断的时候,我简直都不敢相信,究竟是谁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那是你们这些医生的事情,不过那是我和威廉为数不多达成共识的时候。”
取出杯子,加德纳也给自己盛满了牛奶。
“你回去看过你的母亲吗?你以前总提到她。”
“不,加德纳。我至今都没有去看过她,我给她写信,给她寄钱,但我无法想象她见到我时的表情。”
“是吗?或许没那么困难,我离开那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
“你母亲当时是什么反应??”
交谈了这么久时间,加德纳第一次在这位已经四十多岁的朋友眼中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反应…当时我站在门口,轻轻敲了门,喊了声母亲。接着你能相信吗?”
“最先打开的不是我面前熟悉的家门,而是我邻居家的窗户,凯罗尔太太,她将自己的半个身子都从窗户里探了出来,然后是菲尔太太,一个接一个。”
“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我感觉就像整座小镇上的母亲都走出来了。”
“她们咧着嘴角向我问好,欢迎我回来,但我看到的是失望、惊讶、害怕、慌乱……我知道,有些人,就比如凯罗尔太太的儿子,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唯一值得我庆幸的是我母亲的脸上比她们多了份喜悦。她亲吻了我的脸颊,从我的怀中接过父亲的骨灰,也亲吻了他,把骨灰盒交给安吉后,狠狠地抱住了我。很用力,就像怕我突然跑掉一样,跟我说欢迎回家,她没有哭,我知道因为她答应过我父亲要笑着等我们回来,只有我妹妹,一拳又一拳的朝我袭来,那时候她还是个小不点,但打人的拳头却很痛,接着她就那样在我怀里哭到最后睡了过去。”
喝完了杯子里的牛奶,加德纳一直很平静的跟劳埃德说着那天的情景,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就像是在沃辛顿家谈论葡萄酒跟扑克牌一样。
“威廉不应该拿花瓶泄愤,他应该来当面找我,不过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法坐在这聊天了。”
“看来我又要重新开始认识你了,你后来为什么又选择回去了?”
“留着去问你的杜瓦先生吧,接下来我们该认真谈一谈你来卡瑟尔的真实用意,否则天都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