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落在了方光琛的眼睛里,自然令他十分不乐。
他唯恐杨振以及杨振部下的这些大将们小富即安,小进则满,耽于享乐,不思进取,所以一见了杨振就直言不讳。
而他的直言不讳,自然也引起了张得贵与张臣两人的反驳。
这也让他感到更加不爽。
因此,当张得贵、张臣二人反驳他的话语刚落地,他立刻就补充说道:“自古以来,儿女情长,必定英雄气短。真英雄大丈夫,当此天下板荡之际,当提三尺剑,逐鹿中原,建立不朽之功业,何以碌碌于后院妇人之裙下!”
“方谘议——”
方光琛的话打击面过大,他的话音一落,张得贵、张臣二人皆是脸色一变,明显有些怒气。
而张臣更是厉声叫了一句方谘议,眼瞅着就要说出什么呵斥的话来。
这时,杨振连忙摆手示意,制止了张臣,同时打着圆场说道:“好了,好了,方谘议这么说,也是为了本都督好,也是为了金海镇好嘛。”
说完这话,杨振又转向面色同样不快的方光琛,笑着说道:“廷献老弟,人非圣贤,孰能忘情?正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我杨振若真是无情忘情之人,廷献老弟还会一心辅左我么?”
“这——”
杨振的反问,一下子问住了方光琛。
尤其是杨振脱口而出所说的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这两句话,直接让方光琛哑口无言了。
方光琛有今日之表现,当然也是事出有因,除了杨振等人回到旅顺口以后沉湎闺房之乐,令他有点失望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事,也让他感到隐患不小。
一个是之前到处流传的传言,也就是杨振向黄台吉索要美女议和而黄台吉许嫁皇女封其为王的传言。
虽然方光琛根本不信这个流言,但是这个流言广为传播,已经给杨振和金海镇造成了一些影响。
尤其是对杨振的名声来说,就因为这则流言,他平白无故有了一个好色无度的恶名。
而另一个,则是杨振与朝人北方二道兵马都元帅沉器远联姻的事情,他已经从返回旅顺口的众人嘴里得知了此事。
对于朝人,方光琛一直是主张劫掠他们,屠戮他们,最好是荡平其地,袭而有之。
所以,他打心底里,是反对杨振跟朝人联姻的。
哪怕那个人是早就跟杨振里应外合的沉器远,他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是此事杨振完全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而且已经成了定局,让他现在根本无从进言。
就这样,多重原因促使之下,令他忍不住在杨振的面前话里有话地发泄了一下心中不满。
不过正如杨振所说,他倒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就只是希望杨振能像以前那样英睿机敏杀伐果断,不要被儿女情长之类的东西迷乱了争天下的方向。
他一直希望把杨振打造成一个人人敬仰、天命所归的圣贤豪杰,以便将来有一天,可以借此号召天下忠义之士,云合而影从。
但是,杨振若是真的像他期望的那样公而忘私,太上忘情,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样于公于私,对人对己,真的好吗?
所以,面对杨振同样话里有话的反问,突然有所悟的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杨振看他如此,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此篇揭过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这几日未曾召见诸位,也是因为我在金州之时,已对后方之事有所了解,对你们各位留守后方的表现十分满意,十分放心之故。你们今日急匆匆前来,可是有了什么急务?廷献老弟,先说正事吧!”
在场众人听了杨振所说的这些话,谁也不好再揪住方光琛之前挑起的那个话题不放了。
而张得贵、张臣等人,也平复了心情,肃容看着方光琛,厅中气氛一时郑重起来。
“都督,卑职二十八日,——正月二十八日傍晚,收到卑职父亲从山海关兵部分司遣人送来的急递书信,说杨嗣昌杨阁老正月初八上书天子请辞,同时请调都督率金海镇兵马渡海南下剿贼!”
“啊?”
“什么?!”
“你说什么?”
“这——”
方光琛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包括杨振也一样。
杨振虽然没有勃然变色惊讶出声,但是手中端着的茶碗一颤,撒出了不少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