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辅听见石明雄的问话,立刻就心领神会了他的意图所在。
但是事关重大,为了确定对方不是在设计陷害自己,他还是选择主动试探对方。
当下他一边摸着自己左脸上被马鞭抽打留下的肿痛不已的血痕,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石明雄反问。
“诶呀,宋大哥,小弟的意思,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咱们哥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呸,咱不是蚂蚱,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亲兄弟,就这样,你还防着我?”
石明雄平时看起来傻傻呵呵的,但是他的心思,可一点也不比宋国辅粗疏或者单纯。
在派系倾轧如此严重的八旗汉军队伍里,但凡是心思单纯一点的,粗心大意一点的,早就坟头草三尺高了。
可以说,如果不是对宋国辅一向有所了解,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朝他问起这个话。
所以,此时此刻,他见宋国辅仍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当下就笑着点破了宋国辅的那点小心思。
“呵呵,这么说倒是为兄的不是了,只是这年头,日子实在不好过,为兄也不能不小心谨慎一些!”
“那倒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但是现在形势紧迫,咱们弟兄惹了祸事,在这边已是朝不保夕,恐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面对宋国辅的所谓小心谨慎,石明雄笑着化解了两人的尴尬,然后直抒胸臆。
虽然仍旧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是也算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石兄弟的意思是说——”
“小弟的意思是说,金玉奎投了杨振,杨振并没有杀他,而且小弟听说,杨振不仅没有杀他,而且叫他官复原职,所领部众仍然归他所有!”
石明雄说完这话,见宋国辅一脸肃容,皱眉沉思不语,久久不肯表态,心里颇为不喜。
先前他见宋国辅那般言行表现,以为他早下了决心呢,没成想却也是叶公好龙的货色,事到临头反而变得畏畏缩缩。
“小弟的意思是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金玉奎跟杨振也没什么交情,他出身东江,既投得杨振,咱们哥俩出身登州,为何投不得杨振?!”
石明雄说完这话,先前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扫而空,一双眯缝眼里寒光四射,盯着宋国辅说道:
“小弟言尽于此,宋大哥你若无意效彷金玉奎,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别坏小弟的事,小弟为你探探路。
“如果宋大哥你想告发小弟,现在就可以回转去,反正留下迟早也是个死,今日死与明日死又有什么区别?”
“兄弟你哪里话!我宋国辅岂是那样的人!”
听见石明雄终于亮明了态度,宋国辅紧绷着的脸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一把抓住石明雄按在刀把上的手,脸上洋溢着喜色。
“兄弟你说的没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为兄早有反正之心,当初听说仇震海率部反正,为兄就甚是心动。”
此时的宋国辅,已然撕下了伪装,抛开了心防,拉着石明雄的手,直接把自己心里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后来,又有续顺公沉志祥反正,金玉奎反正,为兄其实,早有反正归明之心,只是一直苦于寻不着机会而已!”
事实上,宋国辅他们并非没有机会。
前几天,他们被耿仲明派到江面炮阵处看守营地的时候,距离江面对过的镇江堡城,不过一二里地而已,抬腿就可以过去。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风雪交加,从威化岛上过去的马队,常常只是走个过场,就回营了,他们有的是机会跑到城下去。
只是当时,他仍然下不定决心罢了。
却说宋国辅三言两语表明了心迹之后,石明雄终于松了一口气,当下四面环顾了一圈,再回过头来,立刻语气坚决地说道:
“现在就是机会!黄台吉走了,图赖和他兄弟索海走了,还有纳穆泰、拜音图也都走了。眼下镇江堡外围就只有镶蓝旗的兵马和咱们了。这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机会,机会——,石兄弟,你跟金玉奎可有交情?”
面对石明雄所说的机会,宋国辅没有否认,但是却突然开口询问起了石明雄跟金玉奎的关系。
“交情?咱一向在姓耿的这边,那个金玉奎又是尚可喜的部将,尚可喜跟姓耿的一向势不两立,咱跟他能有啥交情?小弟跟兄长你一样,跟那个金玉奎就是个点头之交而已!”
“那,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要投杨振,也总得有个引荐之人才好啊!不然,那杨振如何肯信,万一把咱们兄弟当成诈降的杀了,那多冤枉!”
原本以为找到了出路满脸喜色的宋国辅,听说石明雄跟金玉奎并无什么交情,当下神色暗然下来,抬眼向西,眺望着镇江堡城,眉头紧皱。
石明雄见状,怕他改变心意,退而却步,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此事不急,反正今夜仍是咱们兄弟当值夜巡,且等今晚看看情形,先叫人投递一封书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