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求见是假,夺城是真,安平郡王一行刚到西门下,张存仁部下梅勒章京张洪漠、甲喇章京高光辉突起发难,安平郡王与噶喇依章京劳萨当场身死。
“此后张存仁、刘天禄、祖泽润、祖可法皆群起作乱,此辈与敌里应外合之下,广宁城西门南门相继失守,奴才等人虽竭力死战,奈何其后不久,祖大寿、吴三桂亦领兵至。
“奴才知道寡不敌众,遂于当夜收拾人马退守盘山堡。谁知次日上午,奴才在盘山堡接到了大凌河前哨右屯堡同样于二十三日夜失守的消息。
“奴才,奴才担心被围盘山堡,以致广宁易手的消息,南朝大举攻我大清的消息,后方迟迟无人知,遂抢先一步离开,赶至西平堡报信。西平堡硕托贝子得报后,命奴才直接赶回盛京。”
马喇希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地把广宁城易手的消息以及他自己赶回报信的来龙去脉和所见所闻,全都一一说了。
见黄台吉听完他的话后,直接双手捂面,不言不语,马喇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唯恐黄台吉将广宁城之失算在自己头上,迁怒于自己。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似是想起在盘山堡内的见闻,遂又接着说道:“至于盘山堡处——”
说到这里,嗓音沙哑神色狼狈的老将马喇希,叩首于地,似乎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安平郡王杜度是马喇希的主子,杜度都死了,马喇希却跑了,这在老奴奴儿哈赤的时代可是大罪。
虽然黄台吉即位以来,为了瓦解各旗旗主与其旗下奴才们的主奴关系,已经不再施行这个旧法。
但是,不管是以什么理由,自己在临危之际率先跑路,总是不光彩的。
马喇希非常担心会被黄台吉治罪,所以一说到于己不利的消息时,不自觉地就躲躲闪闪。
“说!继续说!”
“嗻!奴才人在盘山堡停留的时候,听了右屯堡来人所报的消息,二十三日入夜,前去攻打右屯堡的南朝人马,足有数千人之多,除了大批马步军之外,其部枪炮火器异常犀利。”
面对黄台吉语气极为不善的喝问,马喇希也只能硬着头皮,如实说出了他对盘山堡方向驻防牛录结局的判断。
“据说此路南军,携有大批火炮,其所发射的弹丸炮子非比寻常,落地后能够炸开,叫人防不胜防。是以卑职料想,盘山堡驻防旗营牛录,恐怕也难以幸免于难!”
说完最后这些话,马喇希总算完成了当面向黄台吉报告西线军情的艰难任务,随即叩首于地,再也不敢抬头去看黄台吉的脸色了。
与之相应的是,黄台吉所在的整个大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静得可以听见黄台吉时而急促时而停顿,时而轻微时而粗重的呼吸之声。
就这样,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过后,黄台吉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自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神色平静但却咬牙切齿地说道: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祖大寿、吴三桂,以其旧部为内应,谋夺广宁城,朕虽没有想到他们有如此胆魄,但是今日细思起来,却也不难明白其中因果。
“但朕万万没有想到,张存仁,祖泽润——此辈竟然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至此!朕自收纳他们以来,不计前嫌,令其统兵如初,且高官给之,厚禄予之,亲信之,恩养之,不曾想,此辈仍然阴怀二心!”
说到这里,黄台吉神情扭曲,狰狞恐怖,语气也是沉痛已极。
显然,对比祖大寿、吴三桂等人谋夺广宁城的敌对行为,他虽然有点意外,但是并不惧怕,同时也没给他太大的刺激。
毕竟双方虽然有过接触,有过长期的默契,但是终究属于敌对的阵营。
敌人那里有机会,自己就要想方设法抓住机会,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
但是张存仁这样的人却不同,他们已经剃发降清快十年了,而且受到了黄台吉的重用。
对黄台吉来说,张存仁这样一个大凌河之役中投降归顺的明军降将,十年间升到了固山额真的位置,真的是天大的恩遇了。
可是这些人仍然不思报效于他,一有机会就要反正归明,实在让他既无法理解,又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