惧怕这个随他上任并且是他在辽东唯一可以信任的将领辜负了他的信任!
惧怕杨振这个看起来血性耿直的年轻将领,内底里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大奸大恶!
归根结底,巡抚方一藻惧怕这一切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或者只是一个假象。
而且,他越是迫切地渴望它是真的,同时也就越是强烈地惧怕它是假的。
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从此以后,他方一藻就算是在辽东站稳了脚跟,以后青云直上也是小事一桩可若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么从此以后,他方一藻可就要身败名裂、坠入深渊了!
方一藻问了话以后,暂时有点冷场,因为大家刚看了捷报,正在兴头上,还没有来得及去分析其中的真假利害呢。
不过方一藻这一问,却也直接把大家拉回到了严峻的现实之中,不管是第一时间看到这个捷报的袁进,还是宁前兵备道邱民仰、分巡道张斗,都皱起了眉头,重新思考起这件事来。
方一藻知道这个事情不是小事,也不催促他们,只是自顾自地端起茶碗品着茶,仿佛茶水的苦涩,能够让他遏制住借此一鸣惊人的冲动。
朝官,没有人敢来辽东,可是他方一藻来了。
对他的仕途来说,来辽东绝对是一场冒险,可是他还是来了,在他的心底里面,其实就是想要借此做出一番大事,以便达到一鸣惊人、出将入相的目的。
只是来了辽东之后,他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尤其是祖大寿的态度不冷不热,让他把握不准,要想靠祖大寿麾下现在已经俨然自成一体的祖家军,充当他入阁拜相的垫脚石,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着各种不如意,本来已经有一些感到心灰意冷的方一藻,在今天早上意外接到了杨振的捷报,就在那片刻之间,已经即将熄灭了的雄心壮志之火,立刻就又熊熊燃烧了起来,渴望入阁拜相的火苗子,蹭蹭蹭蹭地直往上冒。
你祖大寿不愿做我入阁拜相的垫脚石,没关系,不是还有一个杨振呢吗?这不是已经有了一封现成的捷报了吗?杨振所部要是真的烧了鞑子围城大军的粮草,鞑子兵马越多,他们岂不是就要退得越快?松锦之围,或许就此一下子就解了也说不定啊!?可就是不知道杨振的这个捷报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啊?!
这就是巡抚方一藻端着茶碗,看着大家的时候,心里真正所想的东西。
良久之后,还是袁枢率先打破了巡抚衙门二堂议事厅里的寂静,只听他说道:“抚院大人!杨振为人忠勤本分,其捷报或许包含了虚夸的成分,但是,其所说事项皆清楚明白,白纸黑字,生动朴实,看了起来令人有历历在目之感!若是全然作伪,以其一赳赳武夫,恐怕也做不到这点!”
说到这里,袁枢停顿了片刻,继而接着说道:“跟随杨振先遣营北上,帮着转运粮草军需的水师营守备官袁进,乃是先父当年在登莱任上的亲卫,这一次派船回来呈递捷报的同时,也让人给下官带了口信!说其亲历了炸开鞑子大营、火烧鞑子粮草的夜袭之战,并言先遣营捷报句句属实!”
袁枢说完这些话,看见巡抚方一藻和另外两位辽东文官都在盯着自己,于是咳嗽两下,清了清有点紧的嗓子,接着说道:
“这些私底下带来的口信,其可信程度自然不如真凭实据!不过,以下官对先父这个亲卫的了解,他让人私下带来的口信,却也足以作为旁证,以供巡抚大人参考决断了!”
袁枢其实也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因为袁进让人随船给他带来的可不是口信,而是另一封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签字画押的书面信件。
信里,袁进毫不掩饰地表达对杨振的赞赏,也实实在在地记述了他们攻打鞑子粮草大营的经过。
虽然袁进对于先遣营最后上报的斩获和战果存有较大的疑问,但是就袁进本人参与了的那些事件而言,他向袁枢如实报告了事件的原貌。
所以,袁枢与在座的其他人不一样,他相信自己掌握了杨振捷报背后的基本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