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是卢水胡,但杨峥听出二人有些不对付。
尹健雅女面色胀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阁下有何妙策?”杨峥对这个三十多岁的彭护来了兴趣。
名字是汉名,但人却带着明显的胡人特征。
彭护拱手道:“将军已横扫河曲,只需将守军家卷置于城下,则敌必无心守御。”
杨峥眼神一亮,“好计策!”
本来只是场面上应付一下,没想到真有人能想出对策。
心中暗自警惕,胡人中也不乏智士。
杨峥深深看了彭护几眼,下令将大小榆谷中的羌军家卷全部运送来。
两日之后,三千多名家卷便被木车拉到营中。
杨峥好言抚慰,只要能劝回他们的亲人,就一同免去奴隶身份,升为待归。
若能斩杀首领,拨乱反正,直接升为治民,赏赐百亩良田。
这年头没有傻子。
迷当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家卷的眼珠子都红了。
当这些家卷出现在山口城下的时候,城中一片死寂。
他们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没有大小榆谷,他们什么都不是。
城中的粮食迟早会被吃尽。
杨峥带着百余甲士持盾靠近山口城,“迷当,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以迷当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投降。
杨峥的话更多是刺激城中守军。
果然,城墙上的守军神色沮丧而惶恐,完全没有之前的决然。
“杨峥小儿,恨当日没有将你碎尸万段。”迷当出现在城头,目光中带着悔恨。
杨峥哈哈大笑,“将某碎尸万段,你迷当就能成事吗?”
迷当的机会远比杨峥多。
却一败于蒙虓、尹健雅女的背刺,二败于张特的突袭。
落到如今的局面,只能是他自己的问题。
迷当愣了一下,脸上的悔恨更甚。
“事已至此,大王不妨归降大魏,我大魏一向仁德为怀,在洛阳颐养天年,岂不美哉?”杨峥笑道。
迷当却大笑起来,“杨峥啊杨峥,你太小看本王了,本王手上还有两万大军,奋力一搏,与你同归于尽还是能做到的。”
“大王十余万胜兵,尚且不济,难道这两万人就能转败为胜?何不问问城中将士,还有谁能与你同生共死!”杨峥厉声道。
这厮接连战败,损失惨重,羌人心中能没有怨言?
即便没有杨峥,迷当这个羌王也会受到质疑。
人心终不可欺。
迷当忽然沉默起来。
这一沉默就暴露了他的底细。
他若真有一搏之力,也不会等到现在。
要么城中没有两万大军,要么城中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要么迷当早已无法控制城中形势。
“大王可要想清楚,明日,我军将攻城,城破之日,鸡犬不留!”杨峥杀气腾腾道。
时至今日,没人会怀疑杨峥的话。
当初在西海,杨峥攻破冶无戴老家,西海胡家卷血流满地,其京观至今还堆积在大通山下。
丢下这句话,杨峥转身就走。
城上城下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当天晚上,就不断有守军从山口城逃出,向杨峥投降。
夜里城中还传来短暂的厮杀声。
等到天明,山口城一片愁云惨雾。
城墙上还染着血迹。
杨峥一夜未眠,这个紧要关头,他也不可能睡着。
拿下迷当,自己就穿过风云化为神龙。
在三国没有一统之前,学学吐谷浑割据河湟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战鼓声轰隆。
大风起,云飞扬。
彷佛注定今天是个不一样的日子。
数千精锐铁甲铮铮,兵力虽少,但那种气吞山河之势,瞬间将左右羌胡义从比了下去。
这支从鲜血和苦难中挣扎而出的军队,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成为强军。
“迷当!迷当——”
近万人在狂呼。
犹如山崩地裂一般。
“哈哈。”迷当的身影出现在城头,脸上已经没有昨日的神采,只有无尽的落寞,“杨峥,你赢了,我败了,羌人也败了。”
一瞬间,天地间彷佛有种莫名的东西窜入杨峥心间,“你败了,羌人没有败,他们将成为我的子民,从此不再饥饿,不再寒冷,不再被欺辱!”
迷当怔怔的看着杨峥,“你……”
杨峥也看着他,强大的自信从眼神中传递过去。
迷当的眼神先是迷惑,然后迷惘,最后变得清明,忽然笑了,“我明白了,当年在白石上,我看到的东西,你能与我一同站在白灵神石上,已经是神灵的启示,只是当初我利欲熏心,竟然不明白……”
杨峥不明白这神神叨叨的喃喃自语,顺着他的话道:“你现在明白也不晚。”
“杨峥,能善待羌人吗?”
“我已经说过,羌人将是我的子民!”
迷当点点头,向身后道:“开城,投降……”
山口城缓缓被打开。
战鼓声越发激昂。
羌军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出。
只有迷当还站在城头上,盯着杨峥,似乎在审视。
杨峥也看着他,“大王可回洛阳,必受礼遇。”
迷当怅然一笑:“不必了,我既为王,如何寄他人囚牢之中?”
话刚说完,便从城头上一跃而下,身体在山石上碰撞,几个来回之后,才重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