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挥了挥手,身后亲兵们握在刀柄上的手放了下来,“吾有意襄阳,莫非大将军无意?可详谈之!”
岸边早铺设了步障、屏风、锦席。
钟会先落座。
左奕、吾彦二人警惕的巡视一番,然后才一左一右护着陆抗入座。
“襄阳为江东之首,不可不取,然何时取,则需深思之。”陆抗澹澹道。
秦、晋、吴,钟会、陆抗、杜预、羊祜围绕着襄阳进行一系列的博弈,到现在没出手,自然知道这潭水下面有多深。
钟会以攻打襄阳的借口,引蛇出洞,反手除去了虞氾、朱宣等一众江东士族豪强,人望达到顶峰。
司马炎令羊祜挑起秦吴大战。
但羊祜有自己的心思,引而不发,与秦国暗中联合,让襄阳成为暴风雨中的磐石。
陆抗当然知道钟会是借襄阳削弱陆家。
种种权谋,凶险不亚于战场。
但到了这一步,彼此的心思早已心知肚明。
你坐江东,我守荆州,你别来搞我,我也不去烦你,相安无事。
这才是此次会面桌子下面的东西。
钟会需要向陆家妥协,陆家也需要向钟会妥协。
只要钟会没有称王称帝,这层窗户纸就不会被捅破。
“大将军所言甚是。”钟会满眼欣赏之意,“依大将军之意,襄阳何时可取?”
“依在下之见,三五年之后,秦晋大战,这些年江东屡兴刀兵,士卒疲惫,国力虚弱,亟需休养,抗练精兵于荆州,丞相练兵于建业,继续粮草,中原有变,两路齐出,丞相席卷淮南淮北,抗出兵襄阳,或可成事。”
寿春和襄阳同时拿下,江东也就能跟北国继续抗衡下去。
“哈哈,陆幼节不愧是天下名将也!”
襄阳能打,他们早就动手了。
杜预和罗宪分别在新野、永安驻集重兵,让陆抗不敢出手。
至于钟会,对陆抗的兴趣远远大于襄阳。
大家都以襄阳为口号,却没有一人出兵,谋的都是自己利益……
“丞相谬赞。”
“如今建业百废待兴,陛下年幼,大将军之才,不在会之下,不如与某同回建业,你我缪力同心,共辅陛下,杨兴云、司马炎之流何足惧哉?”钟会眼中冒着光,“会亦可早晚请教。”
陆抗心中一寒,总感觉钟会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若真早晚请教……
眼角余光扫去,蒋斌、蒋舒二人脸上神色不是很好看。
一山不容二虎,真入了建业,两边还能相安无事否?
“丞相有心了,然荆州为国家要害之地,抗此生别无他愿,为国家守住此地,使江东父老免于秦军刀兵!”
“啊呀,大将军真乃国士也!”钟会说着就要起身去摸陆抗的手。
陆抗赶紧拱手,“荆州三面皆敌,不可久离,丞相心意抗已知晓,就不多留了,告辞!”
钟会伸出去的手定在原地,眼神不断闪烁。
吾彦、左奕二人起身,一左一右护住陆抗,如临大敌。
外面的亲兵亦虎视眈眈。
蒋舒、蒋斌二人的手再一次按在刀柄上。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陆抗从容的看着钟会,“丞相不必远送。”
钟会的话并非完全是虚情假意,但眼下的局面,若是坚持,一场火并肯定少不了,而且他并无十成把握留下陆抗,船就在岸边不远处,关键时候,还是能保持克制,只得大笑一声,“大将军执意回返,恕不远送——”